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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作者:府天-第4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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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不成,我辈自当伏阙请命!”
严嵩霍然站起身来,深深行过礼后,竟是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看着其远去的背影,徐勋想起徐祯卿曾经提过严嵩在翰林庶吉士这几年中交了不少友人,其中大多数都是清名卓著之辈,而其人生活也素来清贫节俭,他顿时轻轻吁了一口气。
钱宁在他面前就曾经试探着提过请朱厚照南巡,所以他并不意外其在朱厚照面前会扔出如此提议来。然而,对于朱厚照此次能不能走得成,他却有些计较——小皇帝如今即位才两年多,去年才刚赶走了刘健谢迁,而如马文升等等老臣也才刚致仕一两年,哪怕朝堂上那些极端清流分子已经不多,却并不代表没有。如严嵩这样的都说要去伏阙,更何况其他人?
十年八载之后说南巡还差不多,想那历史上两位最喜欢往江南跑的清朝祖孙两位皇帝,可不是即位之初就来这一套的!就是另一个时空的正德,可不也是再年长些方才满天下转悠的吗?
朱厚照不过是被钱宁一言勾起了心中早已有过的夙愿和梦想,这才在文华殿上最后试探了一句,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成为了京城上下人尽皆知的秘密。当天晚上群臣的奏折还没来得及送上来,他便被得知消息的太皇太后王氏和张太后先后叫到清宁宫和仁笀宫,训斥教导加在一块足足都有超过一个时辰,而当他垂头丧气回到坤宁门的时候,却被刘瑾堵了个正着。
老太监同样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稀里哗啦,摆事实讲道理,从白龙鱼服为鱼虾所戏,再到畿南的盗匪江南的响马,一直说到如今这些年根本就不曾出现过的倭寇,再跟着是水匪河患刺客以及心怀叵测之徒,总而言之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外出有风险,决策需谨慎。而朱厚照被他越说脸色越黑,到最后竟是撂下这个最信任的老伴当,直接拂袖而去进了坤宁宫。
尽管遭了冷脸,但刘瑾看着小皇帝远去的背影,犹豫片刻后,眼神中还是流露出了少有的坚持。天子出行危险太大,若有个万一他承受不起那后果,而他若是跟着,兴许被人抄了后路,若是不跟着,兴许被人的耳旁风枕边风直接给黑了,这种风险他决计冒不起!
钱宁,敢出这种馊主意,咱家和你没完!
朱厚照在两宫皇太后那儿吃了一番不敢回嘴的教训,在刘瑾面前受了一番痛哭流涕的教训,在坤宁宫皇后面前遭了一回温柔的沉默,次日在文华殿便朝议政的时候,他收到的是集体的抗争,而雪片似的劝谏奏折在刘瑾少见的一份不扣留的措置下,堆满了他的案头……就连始作俑者钱宁也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在江西也好,在回程路上也罢,千思量万琢磨后的建议,竟然会遭来千夫所指,连刘瑾都如此反对。
然而,当这一日在西苑演武场上,朱厚照懊恼而恶狠狠地说人人都不能理解朕的时候,钱宁仍是生出了一种赌注成功的欣喜。哪怕他因此和所有人闹翻了,但说不定在小皇帝心目中,他便成为了唯一那个可信赖的人。只是,他还没想好该怎么挑唆朱厚照大胆和别人对着干,那边厢瑞生就嚷嚷了一声:“皇上,平北侯来了!”
朱厚照看着御赐西苑跑马,这会儿正纵马疾驰过来的徐勋,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最后的期望来。因而,眼看着徐勋在面前十几步远处一个纵身跳下马背,丢下缰绳就径直朝自己走了过来,还不等其行礼,他就突然冷冷地说道:“徐勋,你也是来劝朕收回成命的么?”
“我有几句体己话想对皇上说。”
眼看钱宁在小皇帝的目光示意下不情不愿地退下,眼看瑞生亦是行礼退得远远的,最后这演武场中百步之内都再也没有别人,不虞自己的话被人听见,徐勋方才看着朱厚照,一字一句地低声说道:“皇上,宁藩有反意。”
见小皇帝那张脸一瞬间僵在了那儿,徐勋方才说出了第二句话:“所以,皇上若真心要南巡,臣请和刘公公一道巡视江南,以为前站。”
第六百零八章 小皇帝动心,刘瑾急跳脚
朱厚照想过徐勋的两种反应。一种自然是徐勋和自己多年的情分,对自己的想法了若指掌,再加上从前就说过要陪他走尽大明朝的大好河山,此次不但会赞同自己的想法,而且还一定会和自己同去;另一种便是徐勋如今也和那些老大人一样瞻前顾后婆婆妈妈,成天就念叨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竭力劝阻他不要出京,打消他的南巡之意。
然而,此时此刻徐勋这先后两句话,着实让他有些懵了。陷入呆滞之中的朱厚照足足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皱眉说道:“徐勋,朕知道你从不信口开河,但告亲藩有反意这种事,若是你没有切实的证据,传言出去是个什么结果,你应该很清楚!”
“臣正因为很清楚,这才舀出来说。”徐勋看了一眼远远散在周围的人,这才开口说道,“其一,在杨慎告了宁王一状,紧跟着钱宁去江西期间,皇上应该听过侧近说宁王仁善友爱的好话吧?皇上不用回答微臣,若是有,臣只想问一声,宁王远在江西,又是不奉诏不得离封地半步的亲藩,为何能让宫中内侍都称颂,若是不用钱买通,可有这样的道理?”
见朱厚照果然被自己说得有些心动,早从瑞生处获知了准确情报的徐勋知道这头炮是奏效了,因而便家中了语气说道:“其二,则是宁王复护卫之事。身为亲藩,地方官员必得尊礼,乡野士绅更是无不敢忤逆,有仪卫司足矣,谋求恢复已经撤消了几十年的护卫却又是为何?而在复护卫的同时,又和江西都司的官员交往甚密,丝毫不理会朝廷关于亲藩不得结交官员的禁令,难道不是居心叵测?”
这第二条说完,朱厚照的脸色一时之间变得无比严峻。小皇帝只是嫌麻烦不喜欢事必躬亲,只要人大事无隐瞒。他并不介意让大臣们去处置那些日常的琐碎政务,但这并不代表他便完全没有某些敏锐性。此时此刻,朱厚照竟是主动追问道:“还有呢?”
“还有……”徐勋在朱厚照那明显聚精会神的目光注视下,微微一顿。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王府取岁禄加倍,强夺官田民产,这是之前历代先帝在位期间各藩常有的,并不足为奇。但是,杀逐幽禁无辜百姓,这一点就有些蹊跷了。若只是欺男霸女也就罢了。但宁藩杀的关的人当中,不乏读书人,而且臣让锦衣卫去查过,前前后后失踪的人已经有一二十,地方官府虽则立案却没法审案结案,如今这都是一桩桩的悬案。而且更要紧的是……据查,宁王府有蓄养亡命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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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恕罪,这件事是臣越权。”口中说恕罪,但徐勋的脸上没有半点诚惶诚恐的表情。而是正色说道,“臣请南京锦衣卫指挥使陈禄命密探去江西访查。这两年江西盗匪响马盗比畿南更加猖獗,而且所劫行商等等,往往是杀人越货无所不用其极,地方官府不能制。而这么一些人,据查和宁藩有些关系,甚至有些迹象表示……畿南这边有一两支响马盗,也和江西那边有些藕断丝连。”
尽管傅容已老已退,郑强虽则是顶了司礼监太监和第一南京守备太监的名义,但身体却比傅容更加不好。于是此前终于熬到了南京锦衣卫指挥使的陈禄自然就显得势单力孤了起来,徐勋稍一点拨,陈禄又怎会不奔前走后甘为驱策?而这事儿是去年刘瑾为宁王谋复护卫之后,他就已经交代下去的,用时一年的明察暗访,在他书房中来自南京的案卷何止一尺厚?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朱厚照顿时露出了恼怒交织着不满的表情。他忍不住来来回回踱着步子,突然看着徐勋说道:“此事既然已经查得如此透彻,你为何还要亲自去,而且还得拉着刘瑾?”
“皇上,复护卫的事情,毕竟是刘公公力主支持的。要是就这么彻查宁王,刘公公脸上无光不说,而且必然会认为是臣捣鬼,有意让他好看。皇上想来也知道,如今刘公公和臣不比从前了,有些不大和睦。”
徐勋直截了当地挑明了自己和刘瑾的关系,见朱厚照果然并不意外,却只是皱了皱眉面露怅然,他方才继续说道:“手心手背都是肉,臣知道这话点穿了,心里最难受的是皇上,所以原本就打算和和稀泥算了,可南京那边送来了这样的消息,臣着实不能就这么按下去。臣去江西要是查出点什么,刘公公必定以为臣是在构陷,既如此还不如拉着他同去。他对皇上素来忠心耿耿,但使发现宁藩逆谋,绝不会再加以姑息,那时候就万事好说了。”
这一番摆事实讲道理,又给不在场的刘瑾套上了深明大义的高帽子,徐勋方才徐徐说道:“另外,之前刘公公必定也谏劝过皇上不要南巡的吧?恕臣说一句让皇上不高兴的实言,劝谏皇上不要离京的那些忠言虽说逆耳,但包括刘公公在内,他们担心的全都是皇上的安危,请皇上明鉴,不要因此怪罪了他们。”
这便是蘀所有劝阻皇帝的人齐齐开脱了一把。要是刚刚一挑头就直接舀出来,朱厚照哪里听得进去,但徐勋通过之前那一条条的罗列事实,成功让朱厚照转移了注意力,这会儿虽眉头紧蹙,竟是不曾出言讥嘲。良久,小皇帝才轻轻摇了摇头。
“这话到此为止,你让朕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是,兹事体大,还请皇上斟酌。只是,臣请皇上莫要走漏风声,须知陈禄亦是谨慎地派出数路人马去查探,彼此互不统属,并不知道真实目的。如今满打满算,除却皇上和臣等二人之外,京城朝野再无人知道此事。”
“嗯,朕知道了。”
在外头遥遥等待着的钱宁眼见徐勋行过礼后大步往这边走来,连忙把焦虑的表情换成了满脸的关切。然而。他迎上前小心翼翼探问了两句,却见徐勋脸色疲惫,探不出什么,他也就一时打消了套这位平北侯话的主意。目送人离开之后就三步并两步赶到了朱厚照身前,继而试探着问道:“皇上,平北侯刚刚可是亦反对您南巡?”
“别说了,朕眼下累得很,先回宫了!”
自打大婚之后,朱厚照在西苑豹房住的日子越来越少,这回钱宁知道必然又是回坤宁宫。他殷勤地把朱厚照送到了西华门口。眼见得小皇帝带着瑞生和几个随从太监心事重重地顺着天街往深处走去,他的满脸笑意倏忽间就变成了满脸的寒霜。
听说昨日刘瑾劝谏亦是碰了满鼻子灰,为何徐勋这一来,小皇帝的反应大不相同?
徐勋在西苑演武场见过朱厚照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亦或者说,在如今一双双眼睛全都盯着朱厚照,生怕他真的一个不好就一意孤行去南巡的情况下,这一次见面几乎是在最快的时间里传到了朝堂的大佬们和宫中的大珰们耳中。尽管这君臣二人在谈话之际屏退了所有外人。但事后的反应却是有无数人看见了。因而,不但是钱宁断定徐勋必然劝谏朱厚照不要南巡,其他人也一色都是这么认为。包括刘瑾在内。
尽管刘瑾也对自己碰了满鼻子灰,而徐勋受到的待遇却比自己好有些难堪,但只要能达成朱厚照打消此意的结果,他也勉强可以接受。只是,这一晚回了私宅,他又招了张彩前来陪喝一盅的时候,少不得抱怨了两句,但很快也就暂且丢开了。然而,次日文华殿议事之后,朱厚照却把他叫到了西苑太素殿。他坐着凳杌到了地头才一进去。就看到了一个熟悉得刻骨铭心的身影。
正是徐勋!
“刘瑾,朕昨日梦见太祖皇帝,责备朕不孝顺,长这么大就不曾去谒过孝陵。”朱厚照很是从容地抛出了这么一个最大的借口,见刘瑾脸色极其紧张,他方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朕知道南巡的事上上下下都有些非议,所以朕也不打算和文武百官拧着。但这件事情朕不想再交给别人,你和徐勋是朕的心腹肱股,一块走一趟吧。”
此话一出,刘瑾顿时懵了,而且是懵得无以复加。倘若不是徐勋还要跟着自己一块走,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和丘聚一个下场,一块被赶出京城了!他费了老大的力气才让心神镇定下来,然而惊慌之下仍是险些咬着了舌头,竟连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的。
“皇……皇上您这……这不是开玩笑?”
“这么大的事情,朕和你们开玩笑作甚!”朱厚照把脸一板,继而便湣鸪苑购人话阕匀坏厮档溃傲硗猓赜谀拢忝撬车酪豢槿ツ喜ヒ惶耍椴榫烤乖趺椿厥拢∧忝鞘请拮钚诺霉娜耍嘈乓材芨抟桓鲎詈玫拇鸢浮!�
刘瑾本能地扫了徐勋一眼,见徐勋丝毫没有意外的表情,而且立时躬身答应了,他顿时意识到,这事儿怕就是徐勋的提议。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徐勋有阴谋,打算诓骗自己出京师然后对自己不利,但小皇帝接下来的话让他明白,一味推脱恐怕适得其反。
“刘瑾,宁藩复护卫的事是你当初力主的,如今下头众说纷纭,总得给一个交代,这事儿你亲自去是最妥当的。至于徐勋,你在外头他留在京城恐怕你也不乐意,所以朕索性就让你俩一块去,至于你还要什么人,尽管自己挑,挑上谁朕就给谁!”
小皇帝的意思竟湣鹗且欢ㄒ蹊鬃匀ィ哟闲煅皇俏巳盟恢劣诹烫糇硬豢献撸】烧馐露热皇切煅岢隼吹模厝辉缇妥龊昧讼嘤ψ急福荒芫驼饷瓷系保∧呐率瞧醋胖暗氖虑槭茉穑驳冒颜饩置嫱旎乩矗≌庖宦肺蘼凼撬仿铰罚纺芊铰纺茏孤恚屑柑趺诰闷鹫夥厶冢慷遥煅诰械母焉睿羰钦娴恼饷匆蛔撸黾泼豢赡茑襦鸹乩矗�
此时此刻,想到这里,刘瑾突然咬咬牙就这么跪了下来。他也顾不得朱厚照的眼神倏然转冷,却是满脸惭愧地说道:“皇上,关于宁藩的事,奴婢本就有下情禀报皇上。”
想当初事发之际,刘瑾就曾经动过弃卒保车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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