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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歌-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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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平了。我们看出伊利沙白这五十公尺游得不及上次快,因为她拍水的节奏不如上次严整。转身时,那个日本孩子也特别敏捷,所以回头时竟领先了。
〃大船小船上看的人整个把眼光集中她俩个身上,那第三名以下的此刻才到那只船边。这时除了水声以外只听见司令台上旗帜被风吹得拍拍地响,没有一个人不是屏息静看,燕梅两手抱紧了自己胸前,紧张得都呆了。我想起医生说的话,真怕她太兴奋了。便揽她在怀里,她只仰起脸来看了我一下并未如往日那样带笑。可怜的孩子,这不过是看人家比赛呢。 又转过来之后,伊利沙白在水中看了那日本女孩子一眼,人家只顾游得快,并未看她。她也就把身子再一挺直,一心顺了浮线游去,她倒底是个有自信的孩子,匀称的拍水声又听见了,马上见效,好像音乐似的,一个进行曲的调子推了她向前。在八十多公尺地方追平,激烈地竞赛到九十公尺抢出半头去,她俩个是相邻的两条水线,溅起的浪花,打在人家身上,雪白的泡沫,映了日光更加晶亮,四周一阵掌声中,深红色泳衣的伊利沙白先触到船舷了。
〃伊利沙白一手扼住船舷,纵身抢先向上一蹲,忽然见她似乎被什么东西伤了,脸上痛楚地抽动了一下。那时欢呼鼓掌的声音大大,她一定叫过一声的不过没有人听见。可是当可是当她举起手来答礼时,她正向着我们这边,我们可看见了。她右臂下湿湿地红了一片,顺了水珠在雪白的臂膀上向下淌成树枝样几条红线,上面的红水也漾开了去。
〃'那是血呀!'燕梅喊。她一下站了起来弄得小船晃个不了。她无法跳过大船去。中间许多小船都在浮动着。她也是穿了游泳衣的,不过下面围了条花格子的短裙,那是北戴河少女们寻常的装束,她解下裙子便跳下水去,游到大船去了。我们谁也没把她拖住。
〃她轻轻按了大船船舷也上去了。那里已经有许多人围上伊利沙白,我们知道大概燕梅说的是对了,便同伊利沙白的父母催船荡过去。这时游泳水线上船都挤满了。
〃我们上了大船,看见伊利沙白倒在燕梅手臂里,两眼紧闭,脸色惨白,那个日本女孩正捉住她的手,一个医生用绷带为她扎紧止血。血还是涌出来。手臂上的海水此刻拭去了,但是我仍觉出那么咸的海水会叫她多么疼。伤口是划开的一条,看去很深,有四五寸长!大家都不知如何才能代她受这痛苦,只有看着医生给她包扎好,打了一针令她安定。她呢,仿佛有燕梅抱着她也很知足了的样子。一切停当了,把她交给父母,我们也一起回来。那天日本女孩又得了二百公尺第一名,她比伊利沙白多一个第二名,得了总分第一的锦标,后来还到伊利沙白家看她一次。燕梅则整天在伊利沙白家守着她。
〃惨剧的发生是因为那只木船年代已久,比赛前也没有细看,也没有想到将将在水皮儿底下,有一个尖钉露了出来,伊利沙白向上伸手时,身子已被竞赛时的速度推得紧贴船身,这急速向上的一伸手,便擦了尖钉而上。还算不幸中之大幸的是没有擦到肘上的血脉,如果那样,真不敢往下想了。
〃她的伤口过了一个星期不但未见好,反而化了脓。她父亲是清华大学的教授,那时为了考新生的事,非回去不可。燕梅和她,两个孩子就出了主意要留下她来。我们两家因为孩子的关系也混得熟了,好在地方也空,竟答应了。伊利沙白的母亲叮嘱了她几句话后就带了两个小些的女儿,同她父亲一起回北平去了。
〃从此我们的这个病人简直成了看护,一天忙个不了。我们看她高兴地做那些看护的事,知道对她自己养病无妨,既然无法制止她也只有笑着由她去。她早上要去山上为伊利沙白采回野花,又要再出去到水果市上为伊利沙白选择鲜果。伊利沙白的医生来了,她更是当然护士,她包扎换药学得很快,我们也确信她的工作不会令伊利沙白感到半点疼痛。她看护病人犹如一种嗜好,她的操劳便是一种慰安。
〃化脓是暂时的事,伊利沙白渐渐好了,她便坐在雪白的床前,敞开了窗子,两个人看了随风飘动的窗纱,和窗外青翠的野山,松树,谈天。
〃她因为是我姐姐唯一的女儿,所以虽然还不到十五岁,我们已觉得她是个半大人了。看了她柔和的模样,有时也会想起她的将来,我们想:'将来真不知道她的恋爱故事是个什么样子的。她现在恐怕还不知觉,上帝既然一直厚祝她,愿将来一仍厚视她。'修女说到这里,那音调便和祈祷一样。
那位太太也不觉顺了她颔首。她又想到这女修士自己的身世几乎忍不住要问话。
〃后来这孩子简直更妙了。〃修女说:〃有一天早上屋里不见了她俩,过了早点的时候回来了,回来的是三个人。另外一个农家女儿,怪好玩的,晒得黝黑的脸,圆圆的眼睛,兰粗布的衣裤。光着脚丫儿,穿一双黑鞋。三个人都抱了些花草、萝卜青菜西红柿的。也许是因为有燕梅在一起,她特别地不畏缩,出奇地大方。伊利沙白的中国话说得不怎么流利。燕梅真能给自己找事,一起玩时又要当翻译。真够她受的。我们让她们一起吃早点听她们说。
〃原来这个小姑娘是燕梅每天早上到山里摘花时认得的。燕梅是摘花,人家是拾菌子。才两天熟了,就要好得很。可是每天燕梅都不能同她多玩,为了惦记家中的伊利沙白。她也要早些把菌子拾回家去。好到市上去卖。有几次,两个人实在分不开,时间已经晚了,菌子便由燕梅带回家来,算是卖给我们了。怪道这几天,我们饭桌上连着吃菌子。
〃燕梅回来常常跟伊利沙白谈她的新朋友和她们在山上怎么玩,说得伊利沙白看了窗外的青山也直想去。这天伊利沙白自己已经得到医士允许可以出去玩了,只不准撤开腿快跑与下水。正巧那女孩子的村里有一家的母牛才生了一头小黄犊子。她俩一早上山去帮着拾够了菌子,就赶着一同去村子里玩。人家家里看了那一大筐子鲜菌,不好意思收下,才送了她们这些蔬菜。她俩又送给人家花,人家就又叫女儿帮着她们拿回来。
〃吃早饭时三个人不断地说那只才出生的小牛,说着说着燕梅就鼓起勇气和我商量:'阿姨,咱们把那只小牛买来好不好?'那个乡下女孩说:'贵得很呢。'燕梅自己有一点点钱的,她便拉一拉伊利沙白的衣服说:'伊利沙,咱们凑。'又问:'有多贵?真想买!'我知道她喜欢这小牛,也明白她是真想买。她这孩子有点顾前不顾后的。我就拦住说:〃才生的小牛,买了来,谁给它奶吃呢?'她听了刚要开口,又缩回去了。我说:'想连母牛一起买是不是?'她也笑了说:'那么等断了奶再买罢,阿姨!'我说:〃那会儿都该回北平去了。再说已经断了奶的小牛村子里多得是呢,恐怕你也未必就想真买一只。瞧瞧你这个糊涂孩子!〃燕梅听了,吐了一下小舌头又去吃她的粥。伊利沙白也随了燕梅喊阿姨的,她说:〃阿姨,我们可以每天上山去拾菌子然后再到村子里和她玩到吃早饭时回来?'说着又看了看姐姐和姐夫。姐夫笑着拍了拍她们答应了她。女仆一面收拾桌子一面说:'小姐们,加上你们两个眼睛尖的,山上菌子怕不叫你们拾光了!〃
〃后来的事情就有点惨了。她们三个玩久了,什么话都谈,就慢慢地知道了那女孩子的身世:她才十三岁,叫做什么银凤。因为燕梅她们认了干姊妹,我们也就随着都喊她银妹妹,她家里很穷,没有牲口,没有地。有个哥哥,替人家赶驴,做导领游客的生意,父亲已老,垦了块山坡随便种点青菜,也没有多少收益,妈妈是个洗衣服缝穷的。银妹妹已经许了人家,许了人家做童养媳。她本来早该过门了,可是那家的男子没出息,景况混得一年不如一年,家里就舍不得送过去,倒是吃自家的饭长大。现在看银妹妹长大了,也能做事了,人家又要催着接过去了。
〃银凤讨嫌那家伙得不得了。常常想起来就哭,她的可怜的事迹多得很,这会儿也没法细说。现在这两个干姐姐就又要出主意定要想法子不要她去,这真是件难人的事,当初收了人家的钱,实在等于是卖了一样。
〃这事比要买那头小牛可不同了。她们怎么商量也没办法。
〃我那时候替燕梅想,她将来长大了真不知道怎样能忍受这个世界!这世界上有几件事是真快乐的?也同那小牛一样,村子里有多多少少,她能都买得完么?偏偏她天性又是如此不容有一根梳不光的头发,不能忍见一钉点儿不幸的事。我敢信,她自己如果做错一件不可悔改的事,她会宁愿死去!这次为了别人的事为了一点不平也害得她大病了一场。
〃替银妹赎回文契的钱她们没有,即使有,事情也不能算完,这次就算弄成了,还有银妹的终身呢?许多女孩子这样出了门,将来倒也不怎么样,一样地过了一辈子。倒是赎了出来,过一两年,生活所逼反说不定又真正地卖了。
〃他们事机又不密,被别人都知道了。银妹的家里明知没用,倒不怎么样。那一家则起了坏心,说燕梅他们干涉别人家务,又说我姐夫什么的另有打算。
〃当时居然闹得很紧张。他们打算敲竹杠。燕梅她们偏不怕,背着我们去抢白了几句,结果自己气哭了回来。从那时起一天到晚想这件事饭都没好好吃过一口。
〃于是银妹有一天竟被那家伙找上门来大闹一阵还挨了打。他一脚踢伤了她,躺在床上不能动。燕梅她们知道了要去看,我们怕出事,不敢放她们去。那家也怕事,就始终没敢让她们知道,怕她们会来。但是北戴河是个小地方,她们到底听见说,知道了之后,终于偷着去了。
〃她们是在一个晚上偷着去的。到了那里三个人哭得好不伤心。一路上回来愁眉不展地,在心上盘算,也真是冤家路窄,在一条山径小路上,对面那汉子正吃醉了酒,迎面走过来一下子看见了她们。她俩躲也没处躲,吓得要死。那醉汉嘴里不清不楚地骂了她们几句就要伸手抓燕梅。燕梅吓得向一后退,绊在土埂上,站不住倒了下去,一下倒在路边酸枣丛里,一身头脸都刮破了。伊利沙白胆子到底大些,她喊了出来,还打了那醉汉一拳。那醉汉哪里会在乎,正闹得不可开交。
〃她们出门后不久我们就知道了,忙派人去找。这时正好赶到,听见伊利沙白喊,就忙着吆喝着赶过去。那醉汉看有人赶到,才放开跑了。
〃燕梅又是气又是惊,夜里在外边受了凉,回来当晚发高热,说胡话,病了。那汉子后来知道酒后惹了祸,也不再想敲竹杠了。我们一面又告诉燕梅没有好办法以前别再出事,免得那女孩子受苦。燕梅病了好几天,伊利沙白倒好了。她母亲来接了她去。那时七七事变已起,我也赶到了上海准备到法国去了。走时燕梅还在病床上,好一阵,坏一阵的。还是一心想她银妹妹!〃
〃你离开她时,她十五六岁?〃白太太一气听完,长吁一声,问。
〃是那么大。〃修女说。〃这会儿都已经进联大了。真不知道性情变了没有!〃
〃这会儿多么娇养的小姐也逃过一次难了。〃白太太说。
〃性情呢,还是不变才好。干吗要变呢?多点历炼就好得多了。〃
〃我知道性情想变也变不了。〃修女说:〃可是不变呢。又看她不免一生受不完的苦。〃
〃叫人怪惦记着的就是了。〃白太太说:〃可是活又说回来了,谁能一辈子全不受苦?比方说从前多少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小姐们,几年不见,现在到了后方碰见了。有的结了婚作了人家。一家大小挤在一间房子里,洗衣,做饭,抱孩子外,还仗着上过学,也出去做事呢!〃
〃可是那个到底不同。〃修女说。
〃不过历炼多了,哪方面也都是好的。自然啦。〃白太太伸伸腰说:〃你惦记你外甥女儿自然也难怪。我都怪想见她一见的。我认识不少联大的人,我打听打听看,也许认识她,我自己一年之中也是难得上昆明两次,联大地方又宽。现在又正放假。〃
〃我也是因为她们放假,不好找,东一处,西一处的,校舍分散得很。〃
〃姓蔺?〃白太太是真惦记着:〃是不是?真是个好心眼儿,大家子出身的。这会是个大姑娘了!〃
〃姓蔺,蔺相如的蔺。〃修女说:〃学校里打听她倒容易。她出名得很,人人知道。不过说是参加服务去了。我到了西车站她们服务的地方,又说她刚走。〃
〃我就知道么!〃白太太紧接上说:〃这么一个女孩子长大了自不会寻常的,她在学校里,人缘儿不知多好呢!〃
〃我倒说是她人品不知要出脱的多漂亮好看呢!〃修女笑着说。她自己看去才真美丽呢!
话听到这里,白太太心中又提起了一件事,她爱这女修道士俊美,聪明和她的谈吐,人物,她早纳闷她的身世。现在听了这一大段话,又多知道了她从前大概的情形。心上更想用话试着问问。不过这话到底难于起头儿。她倒一下子愣住没有了话。 这时窗口的风忽地凉了。车里的人转向窗外一看,知道昆明夏季的阵雨要来。修女正被白太太看得不好意思,就说:
〃让我帮你关关窗子,雨要来了。〃她们便一齐站起来,弄了半天,那不灵活的大木板窗子才关上。一车中各个窗子都是叮叮当当地敲着关。雨说着话已经下起来了,挺大的点子,敲在窗板上响,车中马上觉的太凉了。
她们回过头来坐下时,眼前一亮似的,有四个整齐好看的女孩子从后面一节车里走进来,全是学生打扮。像是找个没有雨的座位似的,不过这里也没有座位,她们就站在那里。只听见一个走在最前边身材小一点的说:〃站一会儿算了,只要没有雨就结了。反正也快到了。〃说的是悦耳的北平话。
修女呆呆地看了这四个女孩子,白太太用肘轻轻碰了碰她说:〃看去都是联大的学生,我来问问看!〃
〃你倒比我还急呢!〃修女笑了说。
这时又听见她们四个谈起话来,她们便先静听着,一方面才从新打量,仔细看这四个倒底谁顶美。这种看法几乎是任何人看见了几个女孩子在一起时都不免的。
最前面先说话的这个,看起来最聪明,最能说,爱笑。就是嘴唇显得薄些,似乎是个厉害的角色,年纪也最轻。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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