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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马刀玉步摇-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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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要死伤更多。若是肯做一些事情,有些百姓虽是不解,太傅却有更多的时间去做一些让百姓顺心的事情,既都是顺了百姓,岂非与流芳千古无异?史天泽、张弘范、张弘正、范文虎等名将皆是汉人,如今却都在忽必烈麾下,百姓也是拥戴得很。漫说是在世之人,便是那已经驾鹤西去的史天泽,他的陵寝也时常有百姓前去祭拜的,这还不足么?再说近些儿的事情:那卜远、韩忱鹳也是汉人,却与兀良哈图那结拜,当初他们也是不降的,只因见了方才我与太傅大人说的那刑场之事,方才下了决心。此二人当时可是要以身殉国的,如今却都是大元的名将了……再近些儿的,便是我和我爹了。太傅大人曾与我爹同朝为官,定是知晓他的为人的,旁的话且不说,他这般的人都降了,莫非忽必烈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成?”

听罢这番话,张世杰倒是佩服起对方的胆量来:眼前明明是敌对之人,却像是在对着家人一般,不能不说这些年的战火硝烟真真儿地历练了一个弱女子,却也将其女子应有的妩媚磨灭得干干净净。

张世杰笑道:“郡主休要再说这些话了。我虽听了,却没有听到心里,郡主还是不要说的好。”

赵心玉皱眉道:“我知道太傅是皇上的老师,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却怎地连这些话儿也听不得?还是太傅大人觉得我仍是个孩子?”

张世杰摇摇头:“郡主断不是孩子了,也正因如此,我才要做一件事情,还望郡主不要怪罪。也正如郡主方才所说:既是后周都有至忠之臣,如何将亡的大宋却没有?我倒是不想做什么名垂千古的事情,只望大宋不要亡的如此凄惨才是正经!”

“你要做何事?”赵心玉似乎猜到了什么。

张世杰叹道:“你贵为郡主,我虽为皇帝的老师却还是臣子,臣本不应对主做出不敬之事,但郡主现今是新朝的公主,便是敌人,也就怨不得臣了!”

赵心玉霎时明白过来:“你是要留我在手里,胁迫兀良哈图那还有张弘范交出崖山?”

张世杰点了点头:“臣也不想做这等小人之事,但国家危亡,实是迫不得已!”

“……太傅大人好生在此养伤便是,我赵心玉绝不会逃,——便是想逃,太傅大人也不允的罢!”赵心玉面色平淡如水,幽幽地说出这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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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将近,几日前的硝烟似平静了些,却仍可嗅到骇人的血腥味道。不日前在海的一端,银州湖上只剩八百余艘残破的战船尚留有一些宋兵在此坚决抗敌,也在几日后尽被图那及张弘范掠获,换上大元的旗帜,宋廷仅存的痕迹就此被灭。也因在几日前陆秀夫负帝跳海之时,后宫诸臣见皇帝跳海,个个心如乱麻,万念俱灰,便大多随之跳入海中,宋廷兵将及自发前来助战的义民见此情形也都乱了方寸,战局本就呈败势,经此巨变,瞬间便已溃不成军,绝望的士兵、百姓纷纷跳海,一发而不可收拾。如今过了这几日,十余万宋人的尸体浮上海面,元兵发现其中一具尸体幼小白皙,身着黄衣,怀带诏书之宝,于是将宝物上献。张弘范命人去寻尸体,竟不可得,只好以宋广王溺死上报与图那,再由图那飞鸽传书与忽必烈。

银州湖上尸首成山,皆是心灰意冷的宋廷兵、民,但在乱战之中也有生者艰难逃出,或一路向西南而去逃往东瀛,或径直向南去了更为炎热的国度,不愿再回到中原,想来也是觉得此处不再是汉人天下了罢。

几个士兵驾着轻舟逃至海陵山,慌乱之中自是寻得赵心玉和张世杰所在的山洞憩息,见了多日未见且生死未卜的将领,几人自是喜极而泣,但旋即又是忧心起来,还未来得及再说话,已经能是泣不成声。

张世杰见状怒道:“你我皆是大宋的臣民,便是死了也不要落这不争气的东西!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只需寻得幼主,方能东山再起,哪里轮到哭了!”

“皇上……皇上驾崩了!”

闻听此言,张世杰觉得头上好似打了个焦雷,再也坐不住,上前抓住士兵的衣领:“休要乱说!”

士兵哭得一塌糊涂:“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

士兵悲泣着将连日来的遭遇一一道出,尤其讲到陆秀夫负帝跳海之时更是泣不成声,故此那十余万具宋人尸首也被他一句“尸首众多而浮于银州”带过,再不愿提及那心如刀绞之事。

张世杰愣愣地听罢对方的诉说,似被冰冷刚硬的海风打得不能动弹了一般,呆呆地半晌,却猛地转向赵心玉处,虽手握宝剑怒目而视,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赵心玉淡淡一笑:“我知道太傅想做什么。我这便与太傅去寻元兵所在,只是这一路上太傅不可绑我,只需让我坐在车中便好,不若让百姓见了本为忠臣良将的太傅大人,怎生成了使得卑鄙手段的小人?”

张世杰惨淡笑道:“我也无意这样做,若非为了将亡的大宋,我也断断不用这样的手段,还望郡主见谅……”说罢深行一礼,心中无奈实是难以言表。

赵心玉略略整了下发髻,正色道:“太傅大人能在此时称得我一声‘郡主’,实在是对我的褒奖,也说了太傅大人是大宋的忠臣,这一件小事上便能看出了。我也不再多说什么,许是想的不同罢……”一面说着,一面向外面走去。

且说图那等人征服崖山之后,暂且在平章山处落脚休整,因并未亲见小皇帝及陆秀夫的尸首,还有如今生死未卜的张世杰,图那便命将士们万不可怠慢,仍旧严防,竟毫无大捷后的喜悦。李恒与张弘正依旧守着南、北两面海域,并收拾着宋人的尸首及战船的残余,故此不曾落到平章山来,只是图那此次出兵,水陆混战之时他的陆路军折损较少,便在这里收拾战争残余,又因这里地势较高,也好及时发现不测,若是宋廷再行攻来也是有对策的。

只是图那虽在这里守着,战时想不到的事情忽地在静下之时涌上心头,夜深人静时最甚:透过红木窗子望向无边无垠的海域,忽地觉得这心竟也似大海一般空落,看似广阔,却无人探究,——便是好容易有人了,也不知人儿此时如何,这般战乱的时候,若真的出了意外,岂非是自己的罪过……

“大都和临安来信了没有?”图那沉声问道。

那可儿叹道:“驸马今日已问了三次,若是有了公主的消息,小人哪有不忙忙送来的道理?乌鸦捉不住紫鸳鸯,小人可不敢作那些不得体的事情!”

“知道了,你下去罢……”

图那无力地摆摆手示意对方退下,自己则来到桌旁,再也无心去看什么海景,只是斟了马奶酒喝着,想着速速地结束这里的战役,好生找寻人儿,若就此回了现已迁住在大都大宁宫内的忽必烈,想来是能见着什么是真正的“雷霆万钧之怒”了。

想到这里,图那竟没来由地一抖:普天之下他兀良哈图那还没有怕过任何人,只单单怕得忽必烈。

正想着,只听见院外传来那可儿急促的呼喊声:“驸马速速去看罢!那张世杰竟带了人前来叫嚣!”

图那皱了皱眉,抓起金刀来出去:“作甚慌张!宋廷如今已败,再无出兵可能,他又带了什么人来?”

那可儿急道:“是公主!是萨仁公主!”

“休要唬我!”图那脑子“激灵”一下,“你可看清了,真真儿的是她?”

“断不会错的!公主身着大汗赐予的锦袍,小人如何不认得!”

“什么旧朝的忠臣良将,不过是用手段的小人罢了!”

图那恼怒不已,似离弦之箭般地冲出院子,速速来到城墙之上,果见在城外,张世杰正与百余名宋廷的残将护送了一辆简易的木车,车上的帘子高高挑起,车内之人正是赵心玉。

多日未见思念之人,图那恨不能立时冲将下去抱住人儿好生温存一番,又见得人儿那般憔悴不堪,似多日没有吃饱饭一样,想着,心中怒火更甚,向张世杰吼道:“宋廷如今已败,不迫你投降已算得天大的恩赐,你却用得这等卑鄙的手段,是何道理?还不速速降来!”

张世杰刚要开口说话,却被赵心玉伸来的手拦下了。赵心玉缓缓地挪下车来:虽没被捆绑,但一路的颠簸也让她吃了不少苦头,这会子连走路都已是摇摆不定了。可城墙之上的图那断没有想到这些,只道她是遭了毒打,一时间全身的鲜血似都冲到了头顶,若不是张弘范死命拉住,怕早已冲将过去了!

“张世杰!你究竟想如何!枉我还在大汗面前力荐你,你却做出这等小人的事情!”图那在城墙之上破口大骂。

张世杰冷笑道:“你力荐我,却不知我的意思。我是大宋的重臣,焉能与尔等为伍……”

“太傅大人……”赵心玉再次拦下张世杰,惨笑道,“休要再用话激他了,他的脾气不好,倘若真真儿的将他激起来,他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张世杰颇是为难:“郡主这般样子不知要做什么?直到如今,我也只想换了端宗皇帝和谢太后出来,好为大宋复立一帝,如今也只能做这些儿了,——倘若景王爷愿回大宋,我等即刻拥他为帝,郡主立时便是大宋的公主了,岂非强过做蒙古人的公主?”

赵心玉笑着摇了摇头,又向前走了几步,离图那近了些儿,只是呆呆地看着,似并不相识一般。

图那见人儿这般憔悴,心疼不已:“你可还好?”

赵心玉只是笑着,并不说话。

图那急道:“你若还生我的气,我向你陪个不是也就是了!现在休要说话,我这便接了你过来!”说着就要冲下城墙去。

“且慢!”赵心玉猛然开了口,旋即又顿了顿,复又笑道,“你赔了不是,我就原谅你了么?自与你相处的几年,你何时哄我开心过?便是两个人吵了架,你也当作没有发生一般,兀自吃酒、睡觉去了,连我理也不理,把我当作了什么?高兴时便来同我说话,不高兴时便不想见到我,想来,你是紫鸳鸯,我是配不得你的乌鸦罢!”

图那恨声道:“这些话儿等会子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再说……”

“我偏要现在说!”赵心玉骤然大声,笑得好生凄惨,“此次出走我本想再也不见你了,不成想遇到了太傅大人,便随他来了这里,——这‘小人’的主意是我出的,与太傅大人无关!”

图那听到“再也不见”时,心里猛然一抖,竟生生地害怕起来:倘若人儿真的就此没了,自己可怎生是好?

想着,图那再也待不得了,抓了金刀在手:“你就在那里说罢,我这便去救你……”

“休要轻举妄动!”

张世杰一声令下,命人好生将赵心玉护在士兵圈成的围子中:如今只剩了这最后一步路,他只得走下去了。

“好!我不动!你休要伤她!”图那急急地住了脚步,惟恐人儿受到伤害,可虽然不动,心里却是急得不行,“你究竟想作甚!”

张世杰高声道:“拿了大宋的端宗皇帝和谢太后来换!如若不然,郡主便要一直在我处,自不会毒打于她,可你也见不到。”

图那一时愣住了,他不是什么全然不顾儿女私情的无情之人,却也断断不能置大元的威严于不顾:倘若放了宋端宗和谢太后,岂非大元的颜面便要丢尽了,又怎能服得芸芸众生?日后将中原真真儿地统领起来时,百姓也要说新朝的将领只是为了私情而置国家于不顾的人,怕造反起义之人又要多起来了罢。

“太傅大人,且让我再同他讲几句罢……”赵心玉幽幽地开了口。

张世杰也是处在尴尬之中,自是不知如何是好,见对方如此说了,便犹豫了一下,方才让将士们让出一条路来,使其来到阵前。

“你要作甚!”图那隐隐地觉出什么,心霎时提了起来。

赵心玉甜甜一笑:“你紧张什么,我不过是想同你说几句话罢了。此次跑了出来,原是同你生气,经过这许多日,气已然消了,你拉不下面子赔不是也罢,我都不计较了,——你是男人,面子可是重要的。这事情就过去了罢。同你相识这几年,大体都笑着,却也有哭的时候,你都不曾哄我开心,你总归是有理的,我不理会你,事情也就过去了,省去了生气之苦,只是我自己哭的时候你也不曾看到。我的性子惯是如此,改是改不得的,可你身为远征将军,沙场之上雄视天下、跃马扬鞭,莫非在面对我的时候还要那般厉害么?你可改了罢,若是今后再遇得喜欢的人还是这般脾气,许是人家不能如我这般忍耐,一日吵上十次也是有的。你可改了罢!”

图那急道:“说的什么话!‘若是今后再遇得喜欢的人’?你当我兀良哈图那是那始乱终弃的浪荡子么!”

赵心玉一面笑着,一面缓缓地将手伸入袖中,似在取什么东西出来,却迟迟不肯亮出。图那见了更是担心,却因人儿在敌方手中,也不敢轻举妄动。

半晌,赵心玉才又说道:“我本是宋廷的郡主,如今是大元的公主。我虽是公主,可更是个女子,自古以来女子痴心之事颇多。你先前也多次说我不懂事,时常像个小孩子般地玩闹。我纵然再不懂事,也不会让你左右为难。你可照顾好自己罢!——你酒醉之时最喜酣睡,万万不要睡出病来……”说着,已然自袖口之中取出一柄短剑。

“不可——”

图那大叫着想要冲将过去,却断断来不及了,人儿已猛地将短剑狠狠刺进自己的胸膛,鲜血当即涌溢出来,娇小的身子也如弱柳般地倒将下去。

“不——”

图那只觉得似五雷轰顶一般,霎时间傻了,直见到人儿倒在地上,方才反应过来,愤怒的鲜血让发根处都涌涨起来,额角处青筋暴突,蒲扇般的大掌直将手中的刀柄攥得变了形。

“将城门打开,不可留下一个活口!”

图那此时似一只发了狂的狮子,旁的再也顾及不得。听了命令的张弘范火速率了将士们大开城门,同张世杰之军杀在一处。图那则还是首次在阵前不顾得杀敌,只一路奔了人儿而来,一下抱起那个娇小的身子就向城中奔去。

“你还……想得救我么?”

赵心玉伤口处似火烧般地疼痛,人也昏昏沉沉地,可见图那的面色甚是凝重,深知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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