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门有喜-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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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谢氏病逝的消息时，赵流苏正于屋中与妹妹聊天，她挥退了前来报告消息的婆子，有几分失神。

她只是想让沐府颜面尽失，只要沐府在众臣面前失了颜面，那么沐莞蓉做四皇妃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为自己妹妹除去这么一个强劲的对手，对她赵家自然有好处。

赵流云道：“那个蠢笨的女人，不会是她心有不甘下的毒手吧？”她懊恼，怕此事牵扯到姐姐身上，最后真相大白，对自己清誉不好，咬唇道，“姐姐，到时候那胡姨娘说什么，我们可都不能承认。”

赵流苏眸光闪过一丝阴狠，拽了拽裹在身上的狐皮袄，望妹妹一眼：“妹妹在说什么？姐姐听不懂，我们赵家的女子，又怎会与一个婢女提升的姨娘扯上关系？”

“那韦妈妈呢？”赵流云知道自己姐姐算是要抵死不认账了，心里松了口气，可又想到几个下人，不禁有些担忧，“奴才咬起人来，可是最凶险的。”

赵流苏给秦妈妈使个眼色，示意她低头，又抚在在耳边说了几句，秦妈妈称是，然后退了下去。

第二日，沐府便红色变白色，只是一夜，喜事便成了丧事。

听说胡姨娘疯了，被关在西北偏院的柴房里，不许任何人靠近，即便是五小姐，也不许。

昨天来道喜的今日却来吊唁，消息传到了皇宫，四皇子正坐于凉亭里与一男子对弈。他落子的手顿住，皱眉，微微偏头问小太监：“昨日孤王前去给沐老太太贺寿，倒确实是未见得沐三太太……”他将子落下，喟叹道，“有时候觉得，生老病死真是瞬息间的事情，老死并非可怕，可怕的是，就算走到人生尽头，也不能求得一知己。”

坐在对面与四皇子对弈的正是鲁国公之子沈晏，听得四皇子如此说，他眸光渐深，又想到了昨晚那一幕。

沐府六小姐一幅佳作博得当朝四皇子赏识，只消一夜，这个消息便被添油加醋传遍了定京大街小巷。有人说，这沐府六小姐才貌双绝，四皇子与沐六小姐梅园偶遇，竟互许终身。

又说这沐六小姐城府颇深，占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竟趁着沐老太太寿诞之日公然勾引当朝四皇子。最后又扯到自己身上，说定京第一富贾沈晏与当朝四皇子争夺佳人，皇室子弟竟然相中了臣民之妻。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与沐莞颜定亲之事，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四皇子看了沈晏一眼，见他似是有心事，便接过一旁宫人手上的暖炉，端坐：“现在皇城中各赌坊都下了赌注，说最有可能成为孤王正妃的竟是沐六小姐。”他微微含笑，“孤王也是今早才知，原来沐六小姐已与子允定了亲，君子成人之美不夺人所好，既然如此，孤王也只会将沐六小姐当作知画人而已。”

沈晏回过神，这才察觉原来自己于皇子面前失态了，他坐正身子，落了一子，这才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想到昨日莞颜作画时的认真模样，以及恼怒自己尚闯闺阁的模样，不禁摇头一笑，“她不过还是个孩子。”

四皇子点头，只望着亭外的雪景，有些感叹：“江、山、如、此、多、娇，竟惹无数英雄折腰。江山如此，美人亦是如此……”他回过头看着沈晏，“子允觉得呢？”

沈晏面色沉静，看不出表情，只道：“正因此，子允才不愿入士为官，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百姓没有吃食啃树皮的，也见过贪官污吏糊涂执法仗威欺人的。古人常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事实却非如此，山高皇帝远，有些人若是想只手遮天，皇帝管不了。”

四皇子知他这是话中有话，便顺着他的话道：“刘氏一党确实可恨，也只怪孤王不争气，不甘心做傀儡，却又不得不做！”他眯了眯眼，面上竟露出几分狠唳，“不过只要子允与孤王合作，刘氏一党自有溃败的一天。”

沈晏起身，含笑道：“子允就等着皇子这句话，沈家愿倾尽财富助皇子成事。”

四皇子侧头一笑，眸光潋滟，他道：“每次朝廷征款，京都官员都各自哭穷，不愿为朝廷出半分力。眼下，孤王倒是有一个让他们出血本的法子……”他招手示意沈晏坐下，“既然赌坊已经因孤王的婚事开了局，你也去凑个热闹。”

沈晏自然已经明白了他话中意思，惊道：“要他们全押沐六小姐，到时候皇子再另选皇妃？”他觉得有点意思，又问，“只是不知皇子心中所看中的女子是谁，这样，子允也好押对人。”

四皇子正色道：“听闻沈小姐是与沐小姐齐名的，既然沐阁老有意将沐三小姐指给老七，那孤王也不甘落后，自然也要娶位不输于她的。”

沈晏微微一愣，又点头：“子允明白。”

莞颜自然不知道有人在拿她做赌注敛财呢，沐府一夜之间喜事变丧事，任谁的心情也不好。

此时，她正陪在七妹妹身边，陪她一起为三婶守灵。

沐承昭一早便将府上相关的人一一抓过来查问了，最后查到了老太太身边的云想身上，云想这才向他说出了实情。

他有些恼火，但那到底也是自己父亲，而跪在灵堂里的，也是自己亲妹妹，大人的错不该惩罚在孩子身上。想着，便独自走到灵堂来，想看看这丫头。

却没想到，竟然莞颜也在。

这一天，他一直处于自责与懊恼中，以前真的是一直将她当作妹妹的，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这种感情已经在变化，由亲情变成了爱情。爱情？这个词一出现在他脑海，他不禁又被吓一跳，自己果然是个禽兽，这样会害了莞颜的。

刚想拔腿就跑，却被沐凝烟叫住：“二哥！”

沐承昭回头，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蹲在她的身边：“七妹妹要节哀顺变，以后二哥会好好照顾你的。”

沐凝烟早就止住了哭，她的眼泪早就哭干了，此时见有二哥与六姐陪在身边，努力向着他们微笑：“娘是去陪父亲了，烟儿该是高兴才对。”说着又挽起莞颜与沐承昭的手，嘟着嘴，有几分委屈，“也就只有二哥跟六姐对我好，其她姐姐都不会陪着我守一夜的。”

莞颜揉了揉她的头发，微微笑道：“烟儿乖，六姐会一直陪着你的，还有二哥……”又用手肘推了一下沐承昭，“二哥你说是不是？”

沐承昭伸出手，最终也只是拍了拍莞颜的脑袋：“自然，二哥会保护你们的。”

沐凝烟却撅着嘴：“六姐你信吗？我才不信呢，二哥自己都是个孩子！”

沐承昭佯怒，伸手便去扯七妹的头发：“小丫头说什么？信不信二哥考个功名给你看！”

莞颜笑道：“七妹不许调皮，只要二哥下了苦功，自然会高中的！”她拍了拍二哥手臂，见他脸色好似不太好，劝道，“哥，有我陪着小七就够了，你回去休息吧，最近温习功课也挺辛苦的。”

沐承昭将两位妹妹都拉到自己身边，让她们挨着自己坐下，又对莞颜道：“没事，七妹还要守一夜，你要是困了就挨着我先睡一会儿吧！”

莞颜确实困了，便毫不客气，找到肩膀便凑过去，很快便睡着了。

沐凝烟也抓着自己二哥的手，紧紧靠着他，以后没有至亲了，谁对自己好，自己就对谁好。

当然，谁若敢欺负自己，自己也必然会欺负回去！


、第十九章入宫

第二日清晨，莞颜醒来的时候，竟发现自己枕着二哥的手臂睡着了。

她缓缓坐直身子，睡眼朦胧，只含糊不清地道：“二哥，我竟然睡着了，小七呢？”她转头左右瞧了瞧，发现沐凝烟也卧在二哥怀里，紧紧抓住他的手，睡得正酣。

“小七醒醒……”她笑着捏了捏妹妹粉嘟嘟的脸颊，见她依旧嘟着嘴，翻个身又睡去，她不禁伸手去挠妹妹的痒，“二哥抱了你一夜了，再不醒来，以后哥哥姐姐可不理你了哦……”

沐凝烟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不想睁眼而已，此时听莞颜如此说，立即将眼睛瞪得大大的，唯恐莞颜说的是真的。

沐承昭抬起手臂晃了晃，然后起身道：“我呆会儿还要去府上的学堂温习功课，小七，你以后就跟着你六姐去娉婷馆住吧，二哥有空也会去看你。”说着他看着莞颜，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嘱咐道，“我最近会很忙，不能经常去看你了，天气越来越冷，你要注意多穿衣服，知道吗？”

“知道啦！”莞颜将妹妹拉起，自己也起身，抬头看着沐承昭，“哥，你确实该用些功夫了，不是我说你，府上学子整日的呆在墨香书院埋头苦读，也就只有你闲着没事……”她觉得此时该是鼓励二哥而不是揭他的短，缓了缓语气，继续道，“如今已近年关，这过了年可就要会试了，咱们沐家是书香世家，哥，你只要将心收一收，就一定能高中。”

沐承昭冷眼看着莞颜，心里有些不舒服，轻哼道：“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不成器的二世祖？”

莞颜撇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希望你好，你以后就是沐家的顶梁柱，你要是出息了，我以后在婆家也有脸面……”这话说的是半真半假，其实她真的是希望二哥出息。

沐承昭一听她提婆家，心里骤然生起无名怒火，臭丫头也不知害臊，竟然张口就将婆家挂在嘴上。

“好了，我知道了。”他颇为烦躁地摆摆手，“总之我的事情你别管，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就行。我也知道轻重，必是不会丢了沐家脸面。”说完，便背着手昂着头，大步而去。

才走不远，就与一个莽莽撞撞的丫鬟撞上，他将丫鬟抓住，本来心情就不好，此时更恼：“这么毛毛躁躁的干什么去？”理了理自己衣服，抬眸一看，这才发现是六妹身边的丫鬟荷仙。

此时莞颜也带着沐凝烟出来了，见到二哥在训荷仙，她大步过来，将荷仙拉到一旁，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了？”

荷仙是一路跑着过来的，还在喘气，她缓了缓方道：“小姐，刚刚……刚刚宫里来了个太监，说是四皇子要请小姐进宫赏梅，二老爷急着让奴婢找小姐，您快回去梳洗换衣吧，那公公可等得急了。”

“四皇子请六妹赏梅？”沐承昭微微一愣，看了莞颜一眼，“怕不是赏梅这么简单，现在京城里都传遍了，说是这四皇子相中了你，各赌坊也摆了局，目前你成为四皇妃的呼声最高。”

莞颜确实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情，她微微张嘴，惊道：“可是我已经有婚约在身了啊！”

沐承昭冷道：“现在四皇子亲政，刘贵妃垂帘，刘氏一党兵权在手大权在握，你觉得，他若是看中了你，还会顾及你是否有婚约吗？”

莞颜现在真是悔得要死，早知如此，当初何必要与沐丽清争那口气呢？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莞颜不想进宫，更不想以后嫁到宫里与那么多女子争宠，她拽了拽二哥袖子，“哥，我可不可以不去？”

“不可以！”沐承昭还未答话，沐凌城却从拐角现了身，背着手大步走过来，“四皇子能相中你，那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别说是正妃了，就是纳你为侧妃，那也是看了我们沐家脸面。”他走到莞颜跟前，伸手戳女儿额头，“你长没长脑子？这么好的事情你竟然不去？”

莞颜一阵头晕：“可是爹您当初不是将我许给沈家了吗？虽然您没有询问过我的意见，可是现在，我宁愿嫁给沈晏也不愿入宫！”

沐凌城恨铁不成钢：“爹实话告诉你吧，你祖父祖母有意让你姐姐嫁给七皇子，现在两位皇子暗中斗得厉害，你若是再随了四皇子，以后不论皇家怎么斗，我们沐家都是稳赢不输。”

“是爹您稳赢不输吧……”莞颜有些烦，也不想跟自己父亲谈论这些，只是失落地往自己屋子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你就将我往火坑里推吧！”然后大步跑了起来。

沐承昭看着莞颜渐行渐远的身影，又回头看着二叔，想开口说几句，但又觉得他的思想与自己不在一个层面上，不愿多说，只向他行了个礼，便大步往书院走去。

莞颜穿着高腰儒裙，外面披了一件雪白的狐皮大袄，乌发一半挽起，发间点缀着珠花，脸上淡淡敷了粉，看着气质，倒是清新可人。

宫里很美，朱墙粉壁，亭台楼阁，潺潺涓流，水榭环绕。自有宫女一路领着她，将她往四皇子处领去。

一路曲折蜿蜒，又拐过一个回廊后，那宫女方停住脚步，对着她低头道：“皇子就在上面的亭子里，奴婢不便进去，就不送沐小姐上去了。”

莞颜抬头，顺着台阶一路向上看，果然见一凉亭，亭中坐着一位白衣胜雪的青年男子，男子身形羸弱，面容俊美，可不就是当朝四皇子么。

她向着宫女颔首微笑：“我知道了，我自己上去。”

四皇子正于亭中赏雪作画，一抬眸，便见一盛装女子款款而来，他放下笔，笑道：“那日一别，孤王便对沐六小姐念念难忘，今日得幸再次相见，也算是你我缘分。”

莞颜心想，什么有缘没缘的，你四皇子宣我过来，我能不过来么？

面上却矜持有礼，她稳稳当当地给四皇子行一礼：“臣女莞颜请四皇子安。”大礼未行得下去，便被四皇子给扶住。

“省了那些虚礼吧，你过来……”他将莞颜拉到一旁坐下，指着刚刚作好的一幅画，“这是孤王所作，不知沐六小姐觉得如何？”

莞颜看了一眼，是香雪海，画中白梅似海，皎洁如月，冷艳如雪，梅花的气韵竟被画得十足十，只是看着着墨的力度，却无端多了一丝佳人求而不得的哀愁。

莞颜想起了那首诗，不禁有感叹道：“路尽隐香处，翩然雪海间，梅花仍尤在，雪海何处寻……皇子殿下此画神韵俱佳，只是画中翩然起舞的女子身形有些飘渺不定，无端使画多了丝感伤。”

四皇子一愣，这正是他作此画的心情，只是画中女子并非真实的存在，是他的暗指，指这越发握不得实权的段氏江山。

她是如何瞧得出自己心思的？自己在母妃与舅舅面前委屈求全，表面上恭顺，其实私底下早有所动作，此画不仅抒发了他的感慨，更是表达了他的雄心壮志，她竟然看得出来？

见四皇子不说话，莞颜讪讪道：“或许臣女说错话了……”低了低头，想着赶紧入正题，“四皇子宣臣女入宫，想来不是赏梅作画这般简单，皇子有事尽管吩咐，臣女能做到的一定去做。”除了给你做皇妃，莞颜暗暗加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