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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鬓凤钗-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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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洪天刹那间心花怒放,忙将谢醉桥扶了起来,哈哈笑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往后就都是自己人了。”兴奋地来回走了两圈,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还是边上谢醉桥提醒,这才一拍额头,道:“看我糊涂的,这就赶紧派人回江州去,须得把这事悄悄叫阿瑜她娘和外祖晓得。”想了下,便命人将柳向阳传了过来,自己亲手写了信,交他贴身藏好,即刻便收拾行装南下,此时天还刚朦朦亮。
谢醉桥见事已议妥,自己亦须得尽快赶回京中的守备大营中去,心中对明瑜百般牵挂,极想再见她一面,当着阮洪天的面却是说不出口。
阮洪天送他到了大门口,见自己这未来的女婿明明是要告辞了,脚步却立着不动,眼睛望着门里的方向。他是个过来人,自然晓得他的心思,只此时便放他去与自己女儿相会,却是万万不可能之事。咳了一声,道:“阿瑜这两日想是累到了,身子有些不妥。只我会叫人好生照看的,你放心回京便是。”
谢醉桥见自己心思被看破,赧然一笑。虽短时是不能再得见其面,只昨夜那如偷来般的短暂相处,也足够他回味许久了。点了下头,这才翻身上马而去。
谢醉桥离去后的第二日正午,内务处的那旨意便果然到了,且是大令官孟宫人亲自送来的。阮洪天忙将人迎进早就备好的净室,与高家人一道下跪迎旨。待谢过了恩,余下诸人都退了出去,只剩那孟宫人了,先恭恭敬敬递上了早封好的谢银。
孟宫人早听闻过阮家在江南的富名,封里的银票金额虽未看到,只想来也不会少,这才不辞辛劳特意自己过来传旨。不过稍微推拒了下,便接了过来笑容满面纳入袖中。
“阮老爷真当是得天恩。似这般破格的荣宠,本朝从前虽不是没有过,只自打咱家入皋陶馆,几十年里也就那么几桩,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令爱贞静淑懿,往后必得良配,满门荣华,指日可待。恭喜阮老爷了。”
似他这般的人精,光从前些时日里琼华宫宫人过来探问消息的举动,便隐约猜到这阮家女儿此番被破格提为秀女必定是和严妃有干系了,日后十有**会成三皇子的人,不啻是鲤鱼跃龙门了。收了银子,自然便也不吝好话,拣好听的说了几句。
阮洪天忙道谢,这才作出为难道:“多些孟公公吉言。只如今我有一事,却甚是为难。”见对方望了过来,便把之前与谢醉桥议好的话给说了出来。
孟宫人惊讶道:“竟有这般的事!这倒真有些不好说了。若说已有婚约,其实不过是两家口头之言。若说无婚约,则又不尽然……”
“正是,这才叫我极是为难,一时竟不晓得如何是好。”阮洪天忙道。
孟宫人道:“安老大人德高望重,乃皇上的授业帝师,江州的江夔老太爷虽白身,却亦是天下名儒,既有这般的约定……也罢,阮老爷接下旨意为先,咱家回去了,便向皇上禀明情况,到时如何,自有皇上定夺。”
阮洪天忙又道谢,陪着再说了几句,这才送走了孟宫人。
***
“醉桥,可真有此事?”
御书房中,正德与几个臣子议完了事,特留下了谢醉桥,询问昨日从皋陶馆孟宫人处回报的事。
谢醉桥下跪,正色道:“禀皇上,确有此事。两家老人因了交好,数年前便有意叫我与那位阮家小姐定亲。阮家父母与我父亲也都是晓得的,不好驳了二老的脸面,私下亦是应了的。只因了当时我母孝在身,这才未过礼节,更未惊动旁人。本是要等到此番我父亲回来,两家再商议正是过媒定亲的。不想皇上竟会如此恩待阮家,我方才听到此消息,亦是十分惊讶。皇上若是有疑,可传我外祖,问过便知。”
正德心中虽有些疑虑何以会这般巧,自己的三儿子刚流露出想要这阮家女儿的意思,他便立刻说两家之前已有口头婚约。只光听他的那番言辞,却是寻不出半点错处。安在松与江夔相交多年,也是人尽皆知的事,两人一时兴起真给孙辈定亲,倒也不是不可能之事。且那安在松又是自己少年时的格致授业之师,如今怎么可能因了质疑此事而将他唤了过来询问?
再往深一层想去,太子虽偏于疏懒平庸,只毕竟是嫡长子,又无大错,他虽不是很喜,废嫡另立却非小事。且近年朝堂之上,大昭国名门严氏一族势力渐长,朝臣纷纷倒去,便有反对之声,也几近被淹没不可闻,不久前的宣正遇刺一案,那被捕的刺客最后查证,不过是民间一名为“飘马”的帮会受雇于人派出的杀手。这飘马会成员大多都是亡命之徒,收金买命。裴泰之这些时日,正照那刺客的口供,捣毁了京畿一带隐伏的飘马会据点,捉到了几个头目,顺藤摸瓜查下去,最后线索却断在了死者宣正府上的一个昔日门人那里。道是那门人对他暗怀不忿,这才买凶报复,那门人被抓前,已是悬梁自尽。
这一番力气花下来,虽并无确凿实证便与那严党有关,只他凭了自己身为帝王的本能,也不愿看到朝堂上唯严家独大。只不过自己身体不健,身边可信赖的能臣屈指可数,寄予厚望的裴泰之又与自己刻意疏远,这才愈发力不从心而已。前些日严妃缠着道看中阮家女儿的贤惠,要替三子纳了过来,一时寻不到借口推不过去便应了下来。只心中却早已想好,若最后真将阮家女儿指给了三子,便暗地里发令下去,命各地州县寻些借口,将阮家名下的商铺或封或打压,绝不会再叫严姓一族再凭空得一天下金库锦上添花。此时竟突闻谢家与阮家有过这般的约定,管他真假,倒不如顺水推舟成全了下来,一来弹压下严家,二来正好笼络住谢家,三来那阮家便也不必遭池鱼之殃。至于自己侄女的事,到时再另指个堪配的大家子弟便可。
正德主意打定,定睛看向谢醉桥。见他虽跪在自己龙案之前,却神情从容,目光坦荡,隐隐已有其父的大将之风,越看越是中意,哈哈笑道:“原来竟有此事。幸而朕知晓得早,否则岂不是要闹出乱点鸳鸯谱的笑话,指不定还要被人背地里埋怨了。”
谢醉桥听座上皇帝的口风,竟是要成全的意思,心里隐约也有些知晓这帝王的心思,原来自己梦寐以求的这一场良缘,竟还得益于朝堂上的势力之争,便叩谢道:“多谢皇上成全。”
正德笑道:“阮家女儿既得了秀女身份,也是桩荣耀,不好就这般除去。既与你从前有过口头婚约,待明年春选之时,想必你父亲亦已班师回朝。朕亲自给你们二人赐婚便是,以昭显我皇家恩德。”
谢醉桥至此心中才大定,复又叩谢。正德叫平身,又好生勉励了一番,这才叫退了下去。

第六十三章

谢醉桥刚退出御书房,便见裴泰之还站在白玉栏杆边的那株乌柏树旁,正在与正德身边伺候的王公公在低声说话,远望去见他双眉仿似微蹙,稍停了下脚步。
裴泰之见谢醉桥出来了,便朝他笑了下。王公公忙朝他二人招呼一声,便急忙往书房里去。兄弟二人便一道并肩沿着甬道往出宫的云台门而去。此时路上无人,远远不过几个宫人在洒扫除径而已。
“方才你与王公公可是在说皇上的身体?我见你似有些忧心。”
谢醉桥压低了声,问道。
裴泰之方舒展开的眉又微微皱了起来,道:“皇上如今是愈发信那个李同福了,设了仙宫奉养那道人不算,每日里必定还要去那里打坐两个时辰,又服用那些不知路数的丹药。只我见他非但没有养精益神,这一年里气色反倒败了不少。”
李同福从前是京郊仙霞观里的道士,自称年过七旬,却是齿健发黑,皮肤润泽,不过四五十岁的模样,被人传为活神仙。正德数年前自觉身体不如从前,太医院的养药亦不大见效。大凡做皇帝的,最怕的就是年老体衰,有次偶尔从严妃口中听闻此道人的名声,便传进了宫里。一番觐见过后,见李同福一派仙风道骨,又自称最擅养生之道,这才保有不老容颜,如获至宝,当即便给留在了宫中。及至今年年初,沉寂多年的后宫中,竟又有个才人传来怀了龙种的喜讯,虽数月后便因了先天不足流产收尾,只正德却也足够欣喜,自觉年轻了不下十岁,对那李同福更是宠信有加。
谢醉桥自然亦知晓这个,道:“我记得从前有御史联名弹过那李同福,道他从前在仙霞观中有淫辱妇人之举。只皇上压下不动,这才无可奈何。表哥既担忧皇上身体,何不多进言劝他几句?”
裴泰之脸色有些阴沉,半晌才道:“从前提过一回,被他驳了。他虽九五之尊,只生死有命,随他去便是。”
裴泰之虽是皇帝身边近臣,只用这般的语气提及当今皇帝,却是极大的不恭。谢醉桥亦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有些惊讶。心中忽然掠过一丝怪异的想法,想起从前隐隐听到的传闻,略微扬了下眉,默不作声。
裴泰之大约亦觉到自己失态,摇头笑了下,转了话题看向谢醉桥道:“你和那阮家小姐的事,皇上怎么说?”
谢醉桥听他问这个,嘴角便忍不住浮出丝笑意,道:“皇上说等明年春便赐婚。”
裴泰之看他一眼,笑叹道:“醉桥,你胆子愈发大了,竟连这样的法子也敢用。幸而此次误打误撞成了事,外祖又是个一贯听你糊弄的。只等到姨父回来知道了,我料想你小子没好果子吃!”
谢醉桥哈哈一笑,道:“大不了关了门被家法伺候打几棒子而已,我爹还真能拎了我脑袋去御前请罪不成?”
裴泰之见他说话间神采飞扬,显见是爱极了那个荣荫堂里的女儿,才会行这般天下之大不韪,心中也不知哪里来的触动,忽然有些怅惘,只很快便压了下去,笑道:“如此哥哥便恭贺你得偿心愿了。”又压低了声道,“三殿下性子执拗,不是这般容易服输之人。一日未成婚事,你须得一日提防。”
谢醉桥收了笑,点头道:“我倒是恨不得立时便将她娶了过门才放心。只如今能这般,比我原先预料的已经顺利了不少,也该当满足了。便是没你提醒,我自己也晓得。”
二人说话间,已是出了宫门,这才各自分别,从宫门守卫那里接过马缰上马而去。
谢家的昭武将军府在城东的应天门之侧,曾祖时便由高祖赐下。南面临街,高门邃宇,正门门楣上悬高祖钦赐的金字匾牌。虽因了多年未曾重刷油漆,看着有些陈旧,只气派仍宛然在目。谢家祖辈和谢母俱已过世,谢家二房如今在江州,谢醉桥的父亲又不在京中,如今偌大的一座宅邸中,也就不过住着谢醉桥兄妹二人和高?等家人而已。
谢醉桥一回府中,先便去见了妹子谢静竹。找到她时,见正与乳母徐妈妈和几个丫头在做针线,屏退了人,只剩他兄妹两个了,这才把明瑜已入京,如今就在余县的事提了下。
谢静竹欢喜过后,埋怨道:“好个哥哥,竟把我瞒得这么紧。阮姐姐过来这么多日了,如今才叫我晓得!”
谢醉桥呵呵一笑,道:“我若是再告诉你,她往后就要成你嫂子了呢?”
谢静竹一怔,道:“我就你一个哥哥,哪里来的另个哥哥……”忽然闭了口,惊喜望着自己面前的谢醉桥,有些不可置信道:“哥哥你说什么,你和阮姐姐竟……”
谢醉桥忍不住伸手揉了下她额发,点头道:“外祖已经应了下来,皇上也发了话。只等再过几个月便会赐婚了。你从前不是恨不能盼着能成她妹子么?如今她就要成你嫂子了。”
谢静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哥哥不声不响间竟定下了这样一桩喜事,忙道:“嫂子更好!哥哥快帮我备了车,我要过去看她,早早叫她一声嫂子才好!”
谢醉桥忙道:“她脸皮薄,怕要被你羞臊到了。等以后真过了门你再叫个够吧,如今还是叫阮姐姐便是。她舅公府上如今正有丧事,你过去了不便,再过几日出了丧,我便送你过去。”
谢静竹笑嘻嘻道:“好。都听哥哥的!到时候我再叫文莹一道去。她晓得了,也必定会欢喜。”
***
余县高府中,七日之丧已过。明瑜身子也是好了起来。她起先不过是急怒攻心,这才一时撑不住病气入体。如今心病去了大半,身子自然也就好得快。阮洪天再留了几日,因挂念江州的妻母,便欲南下,只明瑜却要留下了。因如今已是十月底,再三个多月后的明年春,便是宫中的秀女之选。此时若随了阮洪天回江州,还是要回来的。除去路上来回的两个多月,在家最多也不过停顿二十几日,还不如留下等待,也省去了路上来回的舟车劳顿。这般定下之后,阮洪天择了个日子,将女儿托付给了高家的当家主母顾氏,又与特意赶来相送的谢醉桥话别过后,便携了安墨南下。
父亲和弟弟一走,明瑜心中便空落落了一阵。闲来无事,每日里和高家两个尚未出阁年纪相仿的姐妹一道做些针线,闲话几句,或是自己看书作画,身边又有春鸢和北上时带出的另两个自家的小丫头陪着,日子倒也过得飞快。
“姑娘,京中的来信。”
这日午后,春鸢又递过来了一封信,抿着嘴笑个不停。
阮洪天离开四五日,谢醉桥虽自己人未来,只信件却是不断,这已是差人送来的第三封了。
明瑜接了过来,心中也微微泛出了丝甜蜜之意。
他前头的两封信,其实并无什么内容,只不过都是些日志杂感类的流水账。比如今天在大营里操练过后,肚子很饿,吃了三大碗的饭;在街上看到一家新开的书铺,你想要什么书,抄个名录过来,我给你找了买过来带去好让你空闲时做消遣等等诸如此类的闲话。今天的这封也是如此,先流水账般地报告了他昨日一天的行踪,比起前头的两封,末尾又加了一句,道昨夜忽然梦见了你,醒来却不见你,翻来覆去睡不着了,干脆起身就着灯火又写了这封信,一大早地叫邮驿再快马加鞭送去给你。等你收到后就是两天后了,那时我大概已经在去余县的路上了,因为我家的妹子和表妹嚷着要过来看你,我这个做哥哥的推辞不了,只好送她们过来。
他竟然要送谢静竹和裴文莹到此地来看望自己!
明瑜有些欢喜,一时又有些紧张。也不知是因为那两个小姐要过来,还是因为他也要过来。再看下信上的落款日期,是两天前。想必他们便是当日出发,因了有女孩一道上路,晚间必定要落脚住宿,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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