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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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福大命大，如果有事，我还怎么会在这儿？更不会有心情跟你开玩笑了。”杜韦娘一下一下抚拍着她的肩背，把她当小娃娃一样安慰劝哄。
秦悠悠的心情稍稍安定了一些，不过还是无法放心：“我想见他。”
“好好，现在就带你去见。”杜韦娘答应道。
她飞快取来厚厚的毛皮披风将秦悠悠裹好了抱到外边。让小太监用软骄将她送到严棣养伤的宫殿去。
外面天色大亮，雪已经停了，秦悠悠坐在轿子里只觉得打骨头缝里发冷，她既焦急想见到严棣，又怕发现杜韦娘骗了她。直到轿子停下，杜韦娘把她抱到另一座宫殿里头，她还是觉得手脚冰凉浑身僵硬。
太后与皇帝都在。见杜韦娘带了秦悠悠来，皇帝难得地主动站起身退开几步坐到太后身边去，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秦悠悠眼睛里根本没有别人，只是盯着床上的严棣。
杜韦娘把她放到床边，秦悠悠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严棣的脸。
暖暖的，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他确实还活着！
心里一松，秦悠悠差点没软倒在床边。大颗大颗的眼泪一滴滴往下掉。
太后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温柔道：“好孩子，不要哭。永乐没事。”
殿上没有旁人，连杜韦娘都已经退了出去，皇帝哼笑道：“永乐如果有事。朕都要陪着他去了，弟妹大可放心。”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的怪？
不过秦悠悠想到这一点，又瞄了一眼除了脸色有几分苍白憔悴，看上去还活得好好的皇帝，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她接过太后递来的帕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擦干眼泪，低声问道：“我、我看到永乐被人一剑……”
她想起那情景都忍不住浑身发抖，莫非是她太激动了所以看错了？
皇帝挑眉道：“永乐就是个天生偏心的家伙，心脏生得偏了一些，那一剑其实没刺中要害。说来也是我们兄弟命不该绝。”
秦悠悠回想一下，似乎真是如此。
她经常趴在严棣身上，听惯了他的心跳声也没有在意，现在被皇帝一提……难怪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原来妖怪相公的心都生得与旁人不同。
还好还好！
秦悠悠终于彻底放下心事，脑子开始恢复运作，抬起头问皇帝：“那天晚上刺伤永乐的是什么人？”
她想不通那人是怎么无声无息在五名武圣强者的监视下潜入御书房的，更搞不懂为什么严棣手就按在控制机关的枢纽上，却不曾发动大殿内的机关。
她努力回忆那人的身手，虽然应该也是武圣级别，但也不至于强到这个地步。
或许有大殿内的机关，严棣依旧逃不过那一剑，但至少对方绝无可能这么轻松地逃脱出去。
“多丽国或者说奉神教派来刺客。与负责修复御书房的其中几个机关师与工匠勾结，御书房有部分机关，在你们进入之前就被人从中破坏，那人应该是提前潜入御书房，以秘传的缩骨功及龟息之法藏在地板下一处安置机关的暗格中，伺机而动。”皇帝只简略说了几句，大概还是有些事情没有查清，所以也未再多言。
机关在关键时刻没能发挥作用，他与太后似乎都没有要责怪秦悠悠的意思，但秦悠悠却无法不自责。
如果她在修复御书房之初不是那么大意，大部分沿用圣祖原本的设计的话，那些做内应的机关师就算想动手脚，也没那么容易。
因为想着御书房是皇帝用的，既然妖怪相公没事他也会没事，所以她并没有太紧张这事。
因为她没有想过，那些世世代代为严氏效命的工匠与机关师竟然也会里通外敌，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负责维护御书房机关多年的，对自己负责维护的那部分机关熟悉程度可能更胜于她。
因为原本的设计确实已经十分精妙，她如果要改动提升，只能动用师父所说的那些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设计。她不愿意，所以只好大部分沿用原本的，给了奸细可趁之机。
如果她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她会违背师父的教导吗？
会的，而且一定会！只要妖怪相公能够好好地活着。

126　皇帝的计划

妖怪相公那么信任她，将自己的性命安全交托到她手上，她却让他差点儿没命……秦悠悠每次想到这个就自责不已。
严棣挨那一剑虽然没有刺中心脏要害，但受伤也不轻，幸好那一夜过去之后，他的修为渐渐恢复，身体因为真气充盈伤口愈合极快，皇帝与何满子都说他这种情况多昏迷几日更有利于他的身体自我修复。
秦悠悠坚持待在严棣身边，她要时时看看他，摸一摸他的脉搏呼吸才能安心。
何满子反而比较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因为她先前不要命地全力将自己的真气灌输给严棣，加上心神受创，导致她的修为接连跌了好几品，如今勉强算是七品武尊。
幸好她的身体经过圣泉改造，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
不过何满子却发现，她用原来的修炼方法已经无法提升修为。
秦悠悠自己倒不是太在意。她本来就没打算追求什么武道至高境界，也没想过要打遍天下无敌手，九品七品对她而言只是动作快慢力气大小的差别。
她知道这可能与严棣替她恢复修为的方式方法有关，他大概觉得，她跟他一起，时时替她灌注真气，比她自己修炼要来得快捷简单吧。
虽然又是擅自做她的主，可是她也已经提不起责怪他的心思。
因为严棣的意外，皇帝在年节当夜往思帝乡禁地发出求救急信，次日结束祭祀的长老们一出禁地得知事态严重，马上派出最厉害的几名长老前去皇宫增援。
在长老们的监督之下，秦悠悠醒来当日，御书房曾被破坏的机关都尽数修复了。
年节之后停朝三日，皇帝又开始在御书房恢复他忙碌的日子，秦悠悠与严棣则在御书房一侧的配殿内养伤，以确保安全。
据说年节当夜，靠着御书房外新布置的机关也着实重创了好几个奉神教的高手。宫里暂时恢复了平静。
他们都不想泄露严棣重伤的消息，而秦悠悠身为王妃，本也不该出现在御书房，所以秦悠悠平时足不出户，只有晚上或清晨，御书房清场了没有任何其他外人。她才会出来走一走，检查一下周围的机关是否运作正常。
秦悠悠住进配殿第一天就听见御书房那边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开始时她也不以为意，以为是皇帝因为最近自己与兄弟接连受伤，诸事不顺所以才会脾气暴躁。结果第二天争执声越来越大，她便忍不住有些好奇了。
仔细一听，似乎是皇帝与几个机要大臣在为御驾亲征一事争持不下。
皇帝想要亲自带兵上战阵。好报多丽国奉神教接连派人行刺捣乱的大仇，大臣们却认为打仗的事，有圣平亲王以及众多将军去操心，皇帝是万金之躯，不该轻易涉险。
言辞之间，几乎明示对方有江如练这样的绝世高手在，一个人就敢单枪匹马杀到相月国皇宫重地来杀死众多高手将皇帝刺伤，万一到了两军对垒的时候。对方再次杀上来，皇帝还怎么躲过这一劫？
皇帝很坚持，大臣们也自觉有理。双方陷入僵局。
秦悠悠倒是有些明白皇帝的心思，不过还是觉得他此举不智。
晚上她照例与梁令一起检查御书房外的各处机关。
太后身边的女官寻梅死后，梁令暂时顶替她的位置保护太后。前几天因为严棣重伤，太后坚持命梁令前来伺候严棣，自己身边另外换了一名武圣强者作护卫。
秦悠悠走到御书房外的白玉阶之下，正好撞见皇帝大步从御书房里走出来。
皇帝见到秦悠悠，脸上烦闷气恼的表情一收，笑道：“弟妹啊！”
秦悠悠侧头望着他，道：“你想御驾亲征？万一遇上江如练打算怎么办？”
皇帝懒洋洋道：“反正有永乐在京中坐镇，朕又不会死，弟妹不觉得由朕出战才是最合理的吗？”
“你不会有事，但是保护你的那些人，还有你带的兵将他们怎么办？”秦悠悠的问题很直接。
皇帝脸上的笑容一收：“你们一个个就认定了朕是个败军之将，一定会在阵前被江如练追杀得狼狈而逃是不是？！江如练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他与永乐一样，在这个时候根本不适合上战场，江如练如果敢来，哼！谁生谁死只有天知！”
为了避免奉神教的人潜入，御书房方圆三十丈内，戌时起就会彻底清场，皇帝说话也肆无忌惮了许多。
他没明说，但秦悠悠清楚他的意思，皇帝是想以自己为诱饵，引江如练上战场，然后布置一个“杀气陷阱”对付他，催动他的真气爆发引来晋升陆地神仙的生死劫。
这事涉及严、严棣两兄弟的隐秘，无法对群臣解释清楚，应该说，皇帝确实是这个计划的最佳执行者。
皇帝见秦悠悠沉默不语，冷冷道：“这些事情你没必要插手，你安心照顾好永乐就是了。多丽国一日不灭、奉神教一日不亡、江如练一日不死……我们两兄弟乃至严氏都不会有安宁的日子。朕受够了每年那一日都要担惊受怕、战战兢兢的滋味。”
秦悠悠浑身一震，想起几日前严棣浑身浴血歪靠在御书房内那一幕，心底深处似乎有一团毒火在烧！
如果多丽国、奉神教、江如练统统不在了，那就不会再有人能威胁到严棣的性命，她也不需要每年那一日都担心害怕几日前的噩梦重演。
这个念头一旦诞生便再也遏制不住，一句话几乎未经考虑就冲口而出：“你把禁地里的大炮运出来吧。”
“什么？”皇帝很意外，但神情很快变成了狂喜：“真的？！”
“真的……”秦悠悠听到自己冰冷而肯定的回答。
心底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制止她：你知不知道那尊大炮出现，会害死多多人？！大炮一开，就是数百上千的生命瞬间陨灭！
另一个声音却在大声反驳：战争哪有不死人的？一场战争上死亡千万人，与连绵不绝的战争中陆续死千万人，有什么区别？！那些要伤害永乐的人，必须尽快解决，他们死了，我的永乐就安全了！难道只许他们来屠杀伤害我们？
皇帝仿佛怕秦悠悠会改变主意，马上放出与思帝乡禁地众位长老联络的专用信鹰，通知他们尽快将水底石洞内的大炮运送入京。
有了圣祖的大炮，他要击溃多丽国的把握是十成！
皇帝原本有些怀疑大炮的威力是否真有圣祖遗书中描述的夸张，不过这些天以来数度见识过御书房机关的恐怖威力，而看秦悠悠的态度，分明这样的机关还算不上最顶尖的，可想而知，圣祖秘而不传的大炮以及那些机关图纸上所述的军械威力是何等惊人。
秦悠悠仿佛感觉不到他的激昂兴奋，默默检查过御书房周边的机关，然后回到偏殿。
她坐在严棣身边，就着灯光打量着他苍白的脸色，慢慢伏在他枕边低声哭泣起来。
不知道是为严棣的重伤哭，还是为自己不听师父的话而哭，又或者是为那些即将命殒在炮火威力下的人而哭。
这一夜秦悠悠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全是大炮轰击下数不清的人血肉横飞、一双双孤儿寡母嚎啕饮泣的画面，早上醒来的时候人恍恍惚惚，好像不曾睡着过一般。
太后照例借着担心皇儿政务繁忙，饮食不周的理由，一早过来御书房看望。
她走进配殿就见刚刚起来梳洗过的秦悠悠脸色苍白的憔悴模样，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她的脸蛋道：“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永乐醒了见你这样，得有多心疼？”
秦悠悠任太后将她拉到身边坐下，低声问道：“母后你都不怪我吗？我说会好好保护永乐的，结果他成了这个样子……”
太后叹了口气道：“原本是怪的，不过见你满身是血晕倒在永乐身边……永乐出事你不比本宫少伤心几分，就觉得怪不下去了。”
她笑着拍了拍秦悠悠的肩膀道：“而且你是永乐的心肝宝贝，他醒了如果知道你被本宫和永康欺负了，不知道要对我们绷着脸多久呢。”
秦悠悠垂下头，心里的犹豫不决又一次被压了下去。
妖怪相公对她这么好，她为他承担这点愧疚不安又算什么？
太后盯着她把早点和滋补身体的汤药都吃完，才起身离开。
梁令走上前，小心道：“王妃，你吩咐从禁地送来的东西就在另一边配殿，你是现在过去还是……”
不必皇帝解释吩咐，他也知道事关重大，所以不敢太过催促。
秦悠悠望了一眼躺在床上静静沉睡的严棣，深深吸一口气道：“现在就过去吧。”
御书房另一侧配殿内，所有杂物都被搬空了，皇帝与三名中年机关师站在那尊乌黑锃亮的大炮模型旁，神情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激动。
今日他们就要一起见证圣祖遗物的风采，虽然这只是一个模型，但是有了它，搞清楚装嵌的方法，离亲眼目睹它可怖威力的那一日也不远了！

127　如何悠悠

秦悠悠在亲手触摸到大炮的一刹那，也抛开了所有杂念，沉浸在一种无法言述的既兴奋又专注的特殊感觉之中。
她第一次在禁地里见到这尊大炮，就想将它组装起来，与野心无关，纯粹只是出于机关师的爱好与习惯，就像一个美食家突然见到传说中才有的珍馐佳肴，要忍住胃口不动一箸，太难太难。
虽然把这尊大炮完整组装起来，它也只是模型，不可能真的发射出炮弹，展现它的真正威力，但就这个组装的过程也令秦悠悠期待非常。
仿佛透过这个过程与千年前那位机关大师进行了一次面对面的交流，真正绝顶高手之间的交流。
对方提出一个难题，而秦悠悠在深思熟虑之后一点一点组合出完美的答案。
当秦悠悠将最后一个零件都装嵌完成之后，她看着大炮呆了好一阵才如梦初醒。
旁边三个机关师已经合作将整个过程仔细记录下来。
他们停下手时才发现面前已经堆了厚厚的一大叠稿纸，上面全是他们记录内容，一双手又酸又麻仿佛不是自己的了，精神疲惫却还是忍不住兴奋得全身发抖。
太值得了！圣祖与眼前这位天工圣手齐天乐的弟子才有资格称为真正的机关宗师！
齐天乐应该也是，毕竟如此出色的弟子是由他教导出来的，他的弟子已经如此厉害，真不知道他本人的机关术会高超到何等程度！
众人抬头望见大殿窗外透进来的橘红色光线，发现大半天竟然就在这不知不觉之间过去了。
秦悠悠心中的激动与满足慢慢褪去，看着这尊已经装嵌完成的大炮模型，脑子里忽然又浮现起昨夜噩梦中所见的那些可怕场景，忍不住倒退两步，不敢再看它一眼，也没理偏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