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缱绻决绝夜伤歌-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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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还是因为自己淘气。他就要受罚。她从树上掉下来扭伤了脚,她伤了多少,他就要双倍伤多少。她不开心他受罚,她受伤他受罚。爹爹从来在后山很少回家,罚他的,都是他自己。每每拿着鞭子跪在院子里自己抽自己,一下一下。他自己拿着鞭子从身前甩到背后,伤口从肩头就开始炸开。一直蜿蜒到腰下。她站在一旁被母亲死死抱在怀里捂住她的眼睛。她却固执的从母亲指缝里看着那个慢慢鲜血淋淋的脊背掉眼泪。不管是她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调皮或者受伤。他都是这样跪在院子里惩罚自己,她从第一次开始就变乖了。不在调皮,整天笑眯眯的很小心的照顾自己。她真的被他吓傻了。可是还是没用,她总是跑着跑着被东西绊倒,绣花绣着绣着被针扎到,就连她什么都不做一直呆在床上,他也会说她不开心。
她忍无可忍就跑出去把他的鞭子扔进火堆烧掉,他还是会再弄回来一只。
最后,她只好跑去后山冒着爹爹一顿骂,求爹爹好好说说他。这样真的会把她吓坏。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对自己这么狠。最后,她还是泪眼模糊的看着他从小到大。跟了她五年,罚了自己五年。虽然已经好很多了。
千歌收手,忍不住微扬起脸用手遮住眼睛。还是有液体从指缝流下来。另一只手已经被她的指甲掐的鲜血淋淋。好一会儿,她慢慢放下手,微微倾身伏在他背上。慢慢闭上眼睛,微微颤抖的唇轻轻碰触那八十六条伤痕,一下一下,模样虔诚似是膜拜神祗。有液体滴落在那些伤痕上,慢慢滑落在床上浸进被子里,消失不见。
一遍一遍默念着那个名字,直到再也忍不住胸膛里翻涌的气血。吐出一口血来,在那个布满伤痕的背上蔓延成一朵红色妖冶的花。她伸手,轻轻抹掉那些血。另一只手早已鲜血淋淋怎么可能抹得清。越抹越多,越抹越红。她颤抖的手此刻抖得更厉害了,床上的被褥早已被血迹染遍。到处星星点点的红,她还在抹着那些血,不停地抹,不停的擦。仿佛看见了最可怕的事,等到终于把血迹抹掉的只剩下一片微微红,她舒了一口气。衣袖上,已是满身鲜红狼狈不堪。
千歌收手为他拉好衣衫,扳正身子躺好。看着哪一张温润如玉此刻却苍白如纸的脸,一遍一遍用指尖描绘着那个刻在心里的轮廓。浓浓的眉,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
墨乾,你还活着。真好。
她俯身,不顾一身血迹亲吻他苍白的唇。微凉且温润的触感顺着嘴唇一直到心底。那片刻着墨乾之名,开着思念之花的土地。暮然春暖花开。
作者有话要说:封面是我自己弄得,都没人帮。


、遇见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已是九月初三。千歌这些日子都没有见过傅尔夜,每夜抄写的经文也是季南每日清晨来拿走。今日她从夜无眠回来,就站在窗前。现在已是辰时,一个时辰。她动也未动,窗外的枫树不停地摇摆着叶子,哗哗的响声就如思绪的潮水,一下又一下打湿海岸。
那日她知道郁言伤就是墨乾,思及他根本不认识自己她想他也许坠崖失去了记忆。能在绝念崖下捡回一条命,她已经对老天感恩戴德了。她不会再要求什么,他不记得自己不要紧,她记得就好。他不喜欢自己也不要紧,她喜欢他就好。即便那个问题,已经再也问不出口。问不出那句,“墨乾,我嫁给你好不好?”
如现在这般,他是郁言伤,她是岳千歌,刚认识的岳千歌。这,就好。
夜殿的花园里,一大片的夜来香开的繁盛。即便已是九月也不见败色。花海尽头一道墙壁隔绝所有,一扇有些破旧的门上着锁。里面隐隐传来利刃破空的声音。
片片翠竹,遮天蔽日的绿荫。秋风瑟瑟,吹着地上的枯叶打着滚。
一片月白的影子穿梭在竹林间,手执长剑。竹林里瞬间肃杀起来。那动着的白色人影忽上忽下,长剑在他手中挥舞。剑势凌厉隐隐带着杀气,他跃起,一脚踏过竹子身体瞬间折返方向长剑回刺,一瞬间,那双狭长的凤眸里弥漫着冰冷。任是谁看到,都会觉得冷,冷的冻人。他落在地上,回身长剑横扫惊起一阵落叶带着银光。身姿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剑势凌厉肃杀,却十分幽雅。
季南突然出现在竹林,看着竹林里穿梭的白影。
“公子,孟青恬来了。”
那身影腾跃在空中一个翻身,回身挥手,长剑脱手落地。扎在土里剑柄铮铮直响,空中那一人,月白色的长衫,飘然落地,衣袂迎风而舞身后发丝风扬。乍一看,仿佛谪仙。
“她来做什么。”傅尔夜一边向旁边的石凳走过去,一边说道。
“属下不知。”
“打发了就是。”抬手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那茶水微微冒着热气。
“是。”
夜殿的门口,站着两个女子。一女子长发及腰,水蓝色的衣裙随风微微摆动。窄腰广袖,头上竖着一个简单的发髻。插着一枚青色的翡翠簪子,看上去优雅大方。一个丫鬟打扮的扶着那女子站在她身后一步。
“小姐,我们回去吧。”
季南从夜店拐角的回廊里走来,一身黑衣脸上无甚表情。
“孟小姐,殿主有事出去了。小姐请回。”他微微躬身,伸出一只手示意孟青恬这边走。
孟青恬微微一笑,鬓边几缕发丝轻扬。朱唇微启。“如此就打扰了。青恬告辞。”
水蓝色的衣裙及地盖着绣鞋,看不清脚步,只有一袭蓝色随着她莲步轻移摇摇曳曳。那一头青丝突然被一股风吹起,纷纷乱乱。季南回头,看见的就是这般景象。她,如一汪湖水。似乎就此流过他心里。
孟青恬携着丫鬟走过转角不见,季南回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小姐,这殿主肯定在殿里。连季南都在,就算有什么事也还不用殿主亲自去吧。肯定是不想见咱们,哼。说起来再有几天便是成亲之日,若是现在都如此,那以后小姐你可怎么办啊。”
孟青恬微微勾着唇看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走着。任由丫鬟小青在旁边一直说个不停。她来,不过是爹爹的意见想让她见见那个即将成为她夫君的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只不过是个执行者,跟谁成亲何时成亲都是爹爹订好了才突然告诉她:“女儿啊,下月十五你就大婚了。”
她当时也不过一怔,随即一笑说了声好。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她自小三从四德女训女戒读了不知多少遍,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本就是男人的附属品延续子嗣的需要而已。她养在深闺,没有什么主见。嫁了,便嫁吧。只要她守好本分做好妻子,就算那个男人在怎么,都随他去吧。
爹爹跟着老殿主拼杀半生,到头来还要嫁个女儿给殿主的儿子。别人都道他运气好,说她几世修来的福气能嫁给傅尔夜做妻子。别人想都想不来。她只是一笑,她想得通透想的透彻。她除了遵从父命出嫁然后相夫教子聊度余生,难不成还学别的女子逃婚么?她不会,她不心疼自己,只心疼爹爹为了傅家操心劳力了一生。也许,嫁给傅尔夜爹爹才能放心。
“小青,我突然想吃流云轩的糕点。你去帮我买点回来吧,我自己回府就是。”孟青恬站住脚步看着身旁那个气的腮帮子都鼓鼓的小丫头直想笑。
“好好好,奴婢这就去流云轩给小姐买东西。离小姐远一点省的小姐嫌奴婢啰嗦。哼。”小丫头一跺脚扭头跑了。
孟青恬转身继续走,此时还没走出夜殿的前院。她顺着石铺小路直走,路旁一个浅浅的湖,湖中的莲花早已枯萎只剩下干枯灰败的枝叶或许湖下的淤泥里还有莲藕。岸边的柳树也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她驻足在湖边看着这一湖碧波荡漾不知在想些什么。
傅尔夜从路得那一头走过来,离了几步远就看到一个女子一身蓝色站在湖边双手交握在身前举目远望。他抬眼看看对面,除了一座假山,什么也没有。这女子难道再数石纹不成?待走近她身后,他只觉那一身蓝色有些抑郁,微微皱眉。
孟青恬回头,傅尔夜一身月白站在她身后两步远。嘴角斜斜的勾着,凤眸微眯看不清是不是在看她。那一头青丝飘扬他两手负在身后站在那里就仿佛一幅画,她只觉得那个宽阔的胸膛一定十分温暖。
孟青恬矮身一礼:“青恬见过殿主。”
“梦姑娘不必多礼,若是想看假山,你们孟府不少。”傅尔夜收拾了心情看了一眼孟青恬,眼神里微微不悦。他并不知道她是孟青恬,刚刚还觉得那身蓝色还入得眼,这时,只觉厌烦。
孟青恬闻言却是一怔,傅尔夜话里的不善傻子都听得出来。何况她不是傻子。孟青恬仰脸微微一笑,本事想恰巧碰到他也许还能说上几句话。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了。她从他的话里明明白白的听到厌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她看了一眼傅尔夜:“青恬告辞。”侧身从他身边经过。
傅尔夜似是一怔,还以为这女子该是被她爹宠得无法无天。谁知却是个通透的人,此番想着,也许,以后就算娶了她也不会闹翻天就是。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一擦身,一抬眸,一刹那决定的。而孟青恬这一辈子,就从这一次遇见开始,变了样。


、碎月无声话沧桑(一)

今夜的星辰格外的亮,一闪一闪的按着频率不徐不疾不快不慢。夜风吹拂湖面,点点涟漪。秋天的风,已是冷了。
郁言伤一个人,坐在湖中心的亭子里。这里,是傅尔夜当初带他来的那个亭子。一轮缺月挂在天边,倒映在水里被水纹切成一片一片周而复始。
他靠坐在亭子边缘的护栏上,看着这湖面出神。夜风很冷,他抬手紧了紧身上浅灰色的披风。
那日毒发,他只记得歪倒在回廊里待他醒来却是在自己房间。他不知道是谁帮了他,也许,是傅尔夜看他还不能死吧。心肺间隐约的痛楚已经慢慢变得清晰,以前,也只是咳嗽时方显的痛现在几乎如日随行,呼吸间都是痛。他低头,看着湖中一片枯叶随着水纹飘来飘去荡漾在水面上,摇碎了那一轮支离破碎的缺月。
月有阴晴圆缺,倒影在水中的不过是幻影一片。却看到另一种美,那是一种残缺的美、破碎的美。远处的竹林在夜里黑压压的一片压在天边,像是无形的野兽随时吞没黑夜还不回家的人们心里的恐惧。
夜殿是傅尔夜的杰作,很奇特的布置。占地很大,却不像旁的府邸一扇大门一睹高墙隔绝了自己的地盘。夜殿是一所宫殿,居在整个府邸的后半部分。而前面大半部分,各种各样的风景占了大半。假山,湖水,亭台楼阁该有的都有。夜殿像一个界限隔绝前方与后方,没有所谓的大门,所谓的高墙。夜殿后方,一大片花园的夜来香尽头被一堵墙隔开一大片竹林。平日无人打扫更不许谁私自进去,夜来香的旁边,就是这一片湖泊。很大的湖泊。整个夜殿不知有多少人,平日也见不到几个。除去用膳等必要时候几乎很难看到下人。那日,救了他的人。除了一定会派人跟着他的傅尔夜,郁言伤想不出还有谁会救了他。
救他,怕只是因为他还能死吧。
一张琴安静的放在亭子里的石桌上,月光下的琴弦泛着微光。郁言伤坐在护栏上已是有些时候,身上都是凉气。他静静的坐着,仿佛一切就此安定。看着水中那一轮月亮,不断的被割开不断的被撕裂,永无止境。天边忽然飘来一朵浮云,被风吹着遮住天上那轮月亮。看着水中的月亮消失,他抬头,看看有些阴霾的天空。末了,他起身做到石凳上。伸出双手搓了搓手掌。修长的手指开始轻轻挑动琴弦,慢慢的长夜里响起第一个音符。不知何时,天边的云彩散去。月亮重新倒影在水中,比刚才明亮了少许。他却一心抚琴,再也不看一眼。月华站在他浅灰色的披风上,在亭子里流泻一地银白。原来,只要这样,他便无人可及的完美高雅到不可触摸。
岳千歌站在湖边,那里,离湖中心的亭子不远刚好看见亭中人的大致动作。他在护栏上发呆,然后安静的抚琴。琴声幽雅宁静只是在这深夜有些说不出的寂寥在心里蔓延开来。乐由心生,是否,他也是不快乐?千歌低头看了看湖中的碎月,他和她还处在同一片天空下,同一片湖水边,看的可是同一个月亮的倒影?现在的他已经看不出小时候执拗安静的样子,反而多了温润谦和是一位谦谦公子。人人称道的预言宫玉公子郁言伤。或许,她还没有接受他的新身份。也或许,她只能远远地看着他。毕竟,她现在赎罪的身份。就连像他当初一样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也是难如登天的。
天边的月华倾洒,远处竹林的阴影里渐渐飞来一人。踏着银白的月光在湖水上如履平地一步一步的慢慢走至湖中亭子,然后一个飞身站在护栏上。衣袂临风飘飘荡荡。琴声还是故我,没有一丝改变。
傅尔夜一身月白站在护栏上临风而立,银白色的月华几乎都被他吸取变成身上点点光晕。飞扬的黑发,泛着微光的侧脸完美无瑕。
“玉公子,好兴致。”傅尔夜负手在身后,在护栏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石桌边双手按在琴上的郁言伤。郁言伤闭着眼睛,刚刚奏完一曲手指有些微颤。想来,现在的他体质连奏一曲也显疲累了。郁言伤闭着眼睛好一会平整呼吸才睁开眼睛微偏着头看向傅尔夜。浅灰色的眸子里,一片清辉。
“今夜月色尚可。”他抬手掏出一方白绢握在手中拿到嘴边轻咳了几声。
“玉公子身体可是有恙?本殿叫人给玉公子看看可好。”
“不用了,多谢店主费心。都是些陈年旧疾了,在下着身子自己清楚得很。不劳烦殿主了。”他移开放在嘴边的手帕看也不看就握在手心放进怀里。
“公子没事就好,省的别人说本殿怠慢了客人。夜深露重,玉公子身体不好。不如,本殿送公子回去。”傅尔夜看着郁言伤不动声色的把手帕放进怀里,轻轻一笑。
“在下无事,这就回去了。殿主不必相送。”他右手撑在桌子上,似是费了极大的力才站起来。掩在袖子下面的手有些颤抖。他起身站立了几分钟才伸手抱起桌上的琴。竹青色的衣袖盖在红木的琴上。
“不打扰殿主了,在下这就告辞。殿主也早些休息吧。”他抬步绕过石桌朝着外面走了一步,回身看着傅尔夜。
“玉公子好好休息,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本殿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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