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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风香-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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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承安道:“白姑娘请说。”

白素勾了勾唇:“白素想留在此处,不知是否为难?”说着浮出一抹怅然的笑容:“安魂香气若散,白素只怕又会变回孤魂野鬼,在此必不会遇到他,只是想看他一生如何罢了。”

风承安叹息一声,闭目道:“达尔塔若死,魂归天地,你便要随记忆被孟婆汤一并洗去,不复存在。”

“统不过方式不同,白素没有怨言。”她方笑道,我已有些不能控制自己情绪:“怎只是方式不同?你……你……”我喃喃道:“这样看着他欢喜愉悦而不能近身,看他伤痛挫折不能相助,看他日后一切再与你无关……”说着又说不出话来,只是有些怔忡,有些无力的倚在风承安身上,能感觉他手上的温度从被扶住的臂上传来,才稍稍好受些。

白素含笑看我,点了点头:“罗姑娘说的是,可是我又还有多少能感受痛苦的时间呢?他若是一生平静,我再苦,也不过是欢喜中的九牛一毫罢了。罗姑娘,待你真真喜欢上一个人,就能明白白素今日的决定。”

我看着她一时哑然。一直到风承安将我带出记忆,也再没同白素说过一句话。只是在景象模糊之前,看见她白净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

四周场景模糊再聚,对于这样的变化我已不觉陌生,再清晰时已是在达尔塔房中。我有些迷糊的扶着风承安站稳,转眼看向榻上形容枯槁之人时,鼻头微微泛酸,却也只是如此而已。

那人还是之前我们见到的模样,不同的是呼吸已停,唇边挂着的笑容,便是在骷髅般干瘦的脸颊上,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

——那是临走前,白素的表情。
……
……
往后的一段时日里,我因心情抑郁,看着有些怏怏的,罗白檀与迪卡依一日来几次,也请了些巫医要替我看诊,全被我婉拒了。最后因实在懒得扯出假笑,索性连着罗白檀一同赶出去,身边只留阿青作陪。

达尔塔驾崩一事在西林也并未引起什么轩然大波,本在众人眼里,他已不算活着,此时死去,也是合情合理,无人去追究他的死因。就连西林王看见自己父亲遗容时,虽是捂着胸口落了泪,但也未见太过沉重哀痛。

至于风承安,起初几日他也时常来探望,我并不多话,连着后来将他与罗白檀一视同仁一般拒之门外,他也不说什么,只是每次来必定是要吹一段曲或是取些新鲜好闻的香料过来,然而等我第一天主动开门见客时,他却连着消失了□天,再回来时依然两袖清风,径直朝我房里来。

我支着下颚看他风尘仆仆,顺手给他倒了杯茶,坐在原处并不说话。夜风将窗棂吹得咯咯作响,我望着头顶一轮明月,竟又是十五月圆。

风承安轻描淡写道:“乌檀木我已取回,不便带回,日后离开西林再给你。”说着轻轻吹了吹茶上的浮沫浅抿一口,又道:“白素的遗骨,我已替她收敛。既是无法收回,只能葬在那银桐山下。”

我有些飘渺道:“已无神思,本就不会在意这些。她既在达尔塔记忆中,也算是在一起。何况如今达尔塔早已不知道白素此人,便是将遗骨带回,也没什么益处。”

他握杯的手一顿,抬眸看着我:“阿槿。”

我亦是抬眸看他,用手在他脸上虚挡了一把,缓缓闭眼。那样好看的一张脸,如今便在我记忆中,刻画的如此深刻,常常在我有难处的时候第一个想到,并且很多时候便是想忘也忘不去。若是终有一日,我不再记得他,甚至连这个人出现的痕迹,感觉,都再无半分时,又是如何?

思及此,我闭着眼道:“风承安,我不喜欢你。”

那头像是怔了一怔,宽大的手掌将我的手拉下来握住,然后是一声淡淡的:“嗯。”还是温雅从容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思绪。

只能感知手背的温度,我心中一震,仍是闭着眼更加决绝道:“风承安,我不要喜欢你,你也不要再来招惹我。”

“阿槿,睁开眼睛看着我说。”

前头仍是淡淡的声音,我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却被他更用力的握住,顿时有些气急,挣了眼道:“放开……”却也因此撞进他秋水般平静的眼眸里,水面之下,暗潮涌动,一时也忘了挣扎,唇动了动,狠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顿了半晌,才咬牙道:“风承安,我的记忆是我自己的东西,我不许别人动。就算是你也不可以!”

风承安眼里露出松懈的表情,却还是没有松开我的手,只是唇角微微一抿,似笑非笑却又安心的表情,是我从未看过的笑意。

他说:“好。”像是诺言那般掷地有声。

窗外仍是呼啸而来的狂风,我忍不住缩了下脖子,他便起身关了窗户,又重新沏了壶热茶给我倒了一杯。我就着热气喝了口,晕在口中的茶香带着些苦涩散开,浅浅的香气便溢了出来。

这样的味道,刚刚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卷同样就剩番外~下一卷还请多支持!




34

34、白素番外 。。。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达尔塔,如今你我之间,便真是对影相伴,这样一直陪在你身边。无需你感知我的存在,亦是最好。

那一场记忆之旅,她用自己的剑将原本活在记忆中的自己杀死,彻底的将自己抹去,从此一堵宫墙,将她拦在宫门之外,便是方式不同,萧郎从此亦是路人。

素手贴着宫墙,一寸一寸抚过,那时正是夏夜,西林难得有雨,她却记得那夜她逃离后,下了那样大的一场雨,她躲在一处废帐篷里,看着淅沥沥的漏雨,生平寒症发作多次,却不想连发热之时,都是这样的冷。而此次她已经死去,那场雨还是如期而至,那样的大,打在她身上,不知是疼还是冷,然而无论是疼是冷,她亦是多年不曾感知,只觉得这样清晰。

那是安魂香的功效,配香在身,在记忆中便与常人无异。她如今尚算活着,可香气若散,她也不过是一缕幽魂。而真正在此处活着的她,仰面瞪目,周身被血液包围,血液又被雨水晕开,氤氲开的血腥气逐渐散开,却是一生都没有过的狼狈。

她苦笑着看向自己的右手,不过是握剑杀了一个人,却抖得这样厉害。她生前素来喜净,几乎到了洁癖的程度,连杀人都那么干净,可地上的自己,却是一身血污,白衣染成红裳,凄厉狰狞的表情,至死不得瞑目。

她垂眸收了手,站在雨中淋了一夜。待到黎明时分,便是一身模糊的水痕。她身无分文,无法更换,也不在意,这些感觉太过弥足珍贵,越是痛苦难受,越是叫人深刻。

她拂袖离去,撕了衣料将面容遮掩,“她”既已死,何苦在此地造成恐慌?
……
……
安魂香起到香散,统不过三月时间。那日醒来看见日光透掌而过,心里便已有了底。

她在西林也“活”了三个月。

所谓活着,也不过是在一旁看着世态变迁。三月来一直听闻他的事情,西林虽不比万封太平盛世,但他是明主,没有她,他人生中便没有瑕疵。她也曾在这三月间见过他一次,透过层层叠叠的帷幕,她与众百姓伏首跪地,她微微抬头,只能隐约看见那一抹影。

这也是在记忆之中,她与达尔塔初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交集。

回归魂体于她而言已然不是太难过的事。少了实体束缚,她便能如从前那般自由出入西林王宫,坐在达尔塔身旁,亦或是就看着他一夜一夜的睡去,她从前五年,一直是在宫外与达尔塔相见,那些他本该有的日常生活她是不曾见过的,这样的了解令她感觉既新鲜又欢喜。初初见他英明伟岸,做事决断有度,眉宇间虽不时有难色,却到底不困于心。魂魄本就不需休息,她亦是比常人多了一倍看他的时间。她原想这样的日子也好,她已别无所求,可是事实上却未必如此。

令她触动伤怀的那日,终究还是到来。

西林巫历三十三年春,西林王达尔塔大婚,立左象王长女娜木耳为后,普国同庆。他与那原本不相干的女子站在高高的祭坛之上,由着巫祝将圣水洒在他们身上,右手捂心,那样虔诚的模样。她便站在他的身侧,同样抬手紧紧的捂着胸口,却也止不住抽疼。她看见达尔塔看向娜木耳时的眼神,虽不及当初看她时那般炽热,却也是七八分的温柔。想来也是喜欢的。她明知是这样的结果,明知自己已不复存在,她不能强求他还是如现世那般待她,她也知道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可即便是知道,仍是心痛难耐。

她伴了他这么多夜,独独今夜,她只是在大漠之上,那个废弃帐篷里瑟缩了一晚。

那夜风大,吹得帐篷哗哗的响,便是怕人的声音。天上一轮明月,疏星相依,是极其寂寞的景色。伴着风沙,平添几分萧条。她已经不会再冷,也不会怕冷,可仍是抱着肩膀躲在角落,努力回想原本那夜,该是怎样的情景。

此后的日子,便是记忆中的两国交战,他依旧上阵,依旧受伤,亦是依旧战败。她为他担忧苦痛,却不及身侧的娜木耳亲力亲为。她看到他含笑的蓝眼,终于不是看她,而是看向他的王后,以及牙牙学语的稚儿。有了娜木耳陪伴身侧,他的身子虽是注定的不好,但笑意常在,未见孤单寂寥。他终于是有他的归宿,那人不是她,她也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伟大,那样纯粹的欢喜愉悦,终究还是痛的,只是比起看他孑然一身孤独终老,这样的痛,到底不算什么。

并不是没有怀过那样的心思。希望他能看见自己,或是有一星半点感知自己的存在。便是他不经意间将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她也是无比欢喜,颇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可心里到底清楚明白,世人总是怕鬼,却不晓得两界相隔,根本不能相互感知干扰。除了风承安那样专司引魂之人,便是稍带灵力之人,也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像是灵力浑厚如罗朱槿,也只能在特殊时候看清死魂样貌,却也无法抓住。逞论达尔塔一届凡体。

娜木耳死于西林巫历五十年四月的一场风寒之中,那次达尔塔守了她三天三夜,最后只能看到她苍白的微笑和无力垂下的手,紧紧的握着已经开始发僵的素手呜咽出声。大抵这样悲痛的模样,在她与达尔塔相遇的那一世是不曾有过的。见他难过的样子,她也俯□做了个虚抱的姿势将他揽住,看着自己的身体一遍又一遍的从他身上透过,眼里也不自觉的落下泪来。

她想起那日罗朱槿哽咽失控的话语,看着他欢喜愉悦而不能近身,看他伤痛挫折不能相助,看他日后一切再与自己无关。那个小姑娘全然说中。她曾经嫉妒娜木耳很长一段时间,如今却希望她能长久的活着,比达尔塔更长久的活着。好叫他不要这样难过。

终于达尔塔在花甲之年寿终正寝,死于旧症并发。

那时她就在他身边,看着他苍老的模样,嘴里喃喃着:“娜木耳,娜木耳……我终于能来见你。”她想要去握他的手,却看见他唇边漾出一丝欢喜淡然的笑意,渐渐没了呼吸。

死后魂体凝聚,三个时辰之内出窍。但记忆中本就没有魂体,达尔塔便是死,都不能再看自己一眼。而相对的,三个时辰后,便是这个记忆所构筑的时空崩塌消失的时候。

她知道这个世界是这样现实,本就没有非你不可的事情。她不存在世间,便会有另外一人去顶替她在达尔塔心中的位置。她不曾活过,达尔塔自有他新一番的际遇。

她记得月圆之夜,刀剑合璧,一支支绚丽舞蹈般的合作。

她记得无数个寒症发作的夜晚,他炽热的体温。

她记得委身于他那夜他说:“素儿,留下来,做我的王后。”

她记得记忆中他含笑的眉眼,道:“素儿,你无事便好。”

她还记得病榻之上,他时常如老头般念叨着:“她许久没回来,我既不能陪她切磋,这样的趣事,她该是喜欢的。”

这些都只是她记得罢了。

眼看着四周开始崩溃,空间宛如被剥落的墙面那般寸寸碎裂。她眼睁睁看着虚空想自己袭来,竟是难得的不觉恐惧,唇边浮出一丝笑。

如果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然后再次留在这里,作为永恒的旁观者。即便不能不悲不喜,心如止水,也胜于空待数十年,互相折磨来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表示某寒现在的效率……真心没有存稿就是纠结




35

35、第一章 。。。 
 
 
第一章
我们在风承安回到乾祈的第二日便离开西林,本来这行程就是老爹安排妥当的,虽说这次没有耽误多少时间,但难保日后还会出意外,早点走并没什么失误。

对于这件事,风承安和罗白檀自然没什么意见,迪卡依一开始也没意见,但等到西林王来抓人,她才一脸郁闷的过来:“因为新的乌檀木抽芽,我必须留在国内参与祭祀之事……小白,能不能不走?”

罗白檀十分干脆的摇头:“不能,幺舅的病耽搁不起,我也不能一直在这耗着。”

她咬咬唇:“那……那等我忙完,再来找你们。”

罗白檀点头:“好,我们要去帝都,估计也会停留一段时日,若是来得及便来寻我们。”

这段对话最是平淡,但我却听得目不转睛,下意识想用肘子戳站在旁边含笑不语的风承安,看到他的脸时顿时一怔,忙将手臂放下来调侃罗白檀:“嗬,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没想到这从来只会躲着女子跑得小子突然转性了。”

风承安“哗啦”一声打开折扇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罗白檀只冷冷的哼了声:“朋友关系,哪有你们想的那么龌龊。”,然后转身就去倒了杯水喝。嘴上虽这么说,神态间也还没有表现出更进一步的样子,但是这态度的明显改变,看来我们在西林呆的这一个多月里,迪卡依也没闲着。倒是迪卡依没听懂风承安说的话,眨巴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疑惑道:“君子好球?什么球?蹴鞠么?我会踢一点。”

罗白檀正在喝水,闻言顿时就是一噎,猛地捶胸咳嗽,风承安更是忍俊不禁,我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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