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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黄粱梦-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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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听音儿,张大掌柜自是明白了十太太这是明着跟他说不会管京里连家生意经营上的事,心略放下了一些,却又不知道十太太这回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了。
连成璧咳了一声,我饿了,传饭吧。
许樱略扬高了声音,传饭。
连家长辈宠着连成璧,自然不会在饭食上让他吃苦,他们夫妻来京里就带了两个连家累世养着的大厨,做得一手地道得鲁菜,今个连成璧夫妻在家里请客,自然好好表现了一番,整治了十几个极地道的鲁菜,其中又以海鲜为尊,张大掌柜自是见惯了场面不以为意,张太太暗中算计一番,这些个菜单说用料也值个几十两的银子,若是在酒楼二三百两也不为怪,她一路上又瞧着莲花胡同的宅子虽说小巧,但却处处见精致,更不用说十太太身上的衣裳首饰了,不过这也是寻常,别的不说,光是京里的生意一个月的流水少说也有几千两,连家的生意遍天下,指缝里抠出来的银子,也够寻常人家享用一年了,又瞧着这对夫妻年轻,心里就盘算开了。
这京里干燥,太太您脸上擦得什么?瞧着还是这般水灵。
许樱笑笑,我擦得是从山东带来的香膏,倒没觉得有多滋润,只是不干罢了。
太太您可听说过这京里有个灼华斋?据说是从宫里出来的宫女子开的,卖得都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方子使得胭脂,您若是得空去瞧瞧,想必能有合意的。
我自是听旁人说过,却不知在哪儿,一个人也不爱去,张太太您若是有空陪着我去逛逛自是再好不过了。
我是个大闲人,太太您若是哪天得空想去,只需派人到我家里传个信儿就是了。
这可再好不过了。许樱倒没急着提廖家奶兄的事,说起来见一见张掌柜夫妻是顶要紧的事,他们夫妻虽说真是来做官的,京里的生意可以不管,大掌柜的却不能不理,姚掌柜就是一例,做东家的总要收拢人心,否则便会生变。
张大掌柜见十太太和自家的老婆子相谈甚欢,心里压着的石头也挪开了不少,看来十太太真不是来杯酒释兵权的。
待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许樱才佯装不经意地提起廖家奶兄的事,张大掌柜想了想,十太太给了他们夫妻这么大的体面,廖嬷嬷又是十老爷的奶妈,这面子不能不卖,太太您今个儿提得正好,京里粮行有个验货记帐的缺儿,既然廖家的哥儿是个识文断字的,想必能做。
这自然是极好。许樱点了点头道,这件事就再不提了,又请他们夫妻喝了茶,问了一番家里人,包了些茶叶糖块等,这才送他们夫妻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大掌柜和东家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微妙……
147廖奶妈家事
廖奶妈得了准信儿;自然欢喜;第二日就带着儿子过来给连成璧夫妻磕头谢恩;因连成璧在衙门里;许樱在后堂见了廖奶妈母子,可一见到他,许樱就是一惊。
廖奶妈还是那一副朴实的样子;墨绿斜襟的绸面夹袄;靛青的棉裙,头梳得光光的,只戴了个玉嵌银的发钗,耳朵上戴着碧玉的耳坠子;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可是人透着精神。
偏她领的这个儿子,倒不似是她生的,却像是哪个大家的纨绔子弟一般,穿着亮银缂丝织松叶纹的对襟兔毛袄,宝蓝的缎面裤子,脚踩着粉底的鹿皮靴子,因未及冠头发半披,拿着根莹绿的翡翠簪子插了,生得说不上是多俊俏,可三分模样七分穿,还是瞧着颇体面的。
许是知道许樱是太太,要恭敬,他进屋来倒是没盯着许樱乱看,可却也没断了看丫鬟们,许樱瞧着他这个样子,就有点后悔跟张大掌柜开口把他弄到粮行里。
廖奶妈也知道自己儿子的毛病,扯了扯儿子的衣裳,使了个眼色,让儿子随着自己施了一礼,这是你奶兄叫廖俊生的,今个儿老奴特意带着他来给太太请安。
许樱略点了下头,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多礼,来人,看坐。
廖俊生的规矩还是不差的,随着廖奶妈落了坐,却是一副暗藏了傲气的样子,还未等廖奶妈说什么,他自己先说了,我今个来呢,一是谢了十太太,二是打听一下……他的话还未说完,廖奶妈就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他是头一次出来做事,不懂规矩,还请奶奶见谅。
许樱笑笑,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可见不见谅的。她喝了一口茶,听说奶兄尚未订亲?
也有几家人家提过几个姑娘,只是总有不满意的地方,因此未曾订亲。
所谓先立业后成家,奶兄在商行里落稳了脚,再说亲事也是来得及的。许樱笑道。
老奴也是这般想的,我们又不是什么上等的人家,不过是仗着主子任善图个温饱罢了,他有正经事做,才能说个好亲事。
正是这个道理。许樱暗自瞧着廖俊生,见他虽面上没说什么,脸上却带着几分的不忿,心里暗暗感叹廖嬷嬷命苦,穷人家里竟养了这么个富儿子,廖嬷嬷一个月的薪饷有五两之多,她男人原是管车马房的,如今也是养着,一个月一两银子,另有柴米薪炭四季的衣裳,按说在京里的平民百姓中也是上等的人家,偏有这么个儿子,就瞧着这一身这两夫妻也是把银子全花在儿子身上了,怕也未曾满足他,他们夫妻又没有别的进项,难怪提起这个儿子总有些不高兴。
因连成璧不在家,她也总不好留客太久,招待着廖嬷嬷母子喝了茶,又包了几样廖嬷嬷喜欢的点心给她拿回去,这才派人套车送他们母子回去。
用完午膳之后,许樱溜了会儿弯便歇了午觉,这是山东和京里大家的规矩,无论有多忙必定要歇子午觉,子时阴气最盛,最宜养阴,午时阳气最盛,最宜养阳,她从上辈子起就有了这个习惯,成亲之后到了时辰必睡。
麦穗服侍她入了睡,知道她睡觉时不喜屋里有人,避到了外间屋在火盆旁边纳鞋底,却见姚荣家的叹着气进了屋。
奶奶睡了?姚荣家的见麦穗在屋外,丝兰、翠菊等都躲回了自己住的小屋,放低了声音问道。
刚躺下。麦穗道,她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椅子,姚荣家的这才坐下了,我原想着你要过了午才回咱们屋子,却没想回得这么早。
厨房那边腌脏得很,我清点完东西,跟着她们吃了饭就回来了。姚荣家趁着上午没事去厨房清点珍稀的干货、果蔬,又查每月的大帐,如今他们是小家,主子就两个,上下人等加起来不过二十人,除了山东来的两个厨子,只有一个在当地雇的二厨替下人们烧饭,厨房的帐姚荣家的一个人就管了。
那你怎么叹着气进了屋?
我倒不是为了我自己叹气,我是可怜廖嬷嬷,刚才赶车的吴老官回来了,边吃饭边说着廖嬷嬷的事,听说那个什么廖俊生,刚一上车就跟廖嬷嬷说什么那活计若是太累工钱少的话他就不做,他是做大事的人,不挣那点小钱,还说太太瞧不起他,否则当留他吃饭才是,又说什么给他个掌柜他都不想做……廖奶妈一开始还跟他讲理,后来只剩下叹气了,我原想着我这一辈子没个孩子可怜,想想廖奶妈,竟觉得幸亏没有那么个讨债鬼了。
麦穗也叹了口气,不止你们看出来了,奶奶也瞧出来了,送走了廖奶妈也是叹气,那个廖俊生,进屋来不止盯着摆件瞧,还专看漂亮丫鬟,若不是看着太太的面子上,翠菊怕要当场啐他了。
吴老倌说这都是因为廖奶妈当初为了奶老爷,不在他身边的缘故,他硬生生的让祖母给宠坏了,廖奶妈又是好性儿的,当初手里又有两个钱,自然也不愿亏了儿子,一来二去的,穷人家倒养出个大少爷来,听说他在外面整日是跟地些纨绔子弟胡混,有点钱全穿在身上了,经常是当了冬衣买夏衣,什么时兴穿什么。
麦穗摇了摇头没再说话,两人都可怜廖嬷嬷。
却说那廖嬷嬷回了家,把在车上憋了一路的话这才说出口,指点着儿子骂道,你真当那些个车夫是聋子瞎子?你今个在车上说得话,晚上就要传到老爷和太太耳朵里,你娘我为你一片的苦心全白费了!
廖俊生却是一副不以为意地样子,吹了吹椅子上的灰,掀了衣裳坐了下来,娘你何必如此,如今咱们家也不是没有……
廖奶妈瞪了儿子一眼,你给我住嘴吧!
这是在家里,关起门来说话,你又何必如此?别的不说就说这宅子,虽说内里修得好,可大小变不了,憋闷得很,我跟你说,我可不在这小四合院里娶媳妇,连个伸腿儿的地方都没有,你那些个银子不给我花,又想让我似你和我爹一般的穿戴,留着银子下崽子不成?
银子?我有哪些个银子啊!廖奶妈坐到了主位上,瞪了他一眼,全无在连成璧和许樱跟前的恭敬。
你有哪些个银子?别的不说,就说京郊那一百亩的好田,还有前门外的店铺,哪一个不是坐地生金的?更不用说山东的五百亩旱田了,还有你藏的那些金银首饰……你却非逼着我去连家米行做什么小伙计……
你偷开我的柜子了?廖奶妈站起身拿起了鸡毛掸子。
谁开你的柜子了,是你自己开柜子的时候不小心……廖俊生站了起来,一副随时预备跑的样子,我今个儿也瞧了,连家那地砖缝里抠出来的银子,也比咱腰粗,你就是露了富又如何?
还不是你不争气,娘不求你像十老爷那帮考个探花,你倒是个考个秀才啊?娘也好给你说个好媳妇,风风光光的在家里面做婆婆,哪会像现在,有银子也没处花去。
我早说了我不是那个读书的虫儿,你偏要让我读书,如今又嫌我读不好,我还是那句话,那连家米行的事由,好做我就去做,若是银子少又累,我便不做。廖俊生就完就跑了,留下廖嬷嬷跳着脚的骂他不孝。
可怜连成璧以为她是被赵氏挤兑走的,又岂知赵氏得了她偷盗杜氏留给连成璧的私房的实证,逼着她吐出了不少,手里又握着她画了押的口供,她这才找了老太太面有难色的请辞的,却没想老太太也信她是被赵氏逼走的,因当初赵氏有了孕,老太太不便说什么,这才让她回了京里杜家,只说薪饷连家照给不误,只盼着连成璧长大了,她能回来,她自然千恩万谢的谢了,夹带着细软回了京,这些年开了门自然是一副规矩样子,关了门过得却是上等日子。
她见自己的独子举业不成,原想着他在连家商行做上几年,一是学学做生意的本事,二是磨磨性子,三是没准儿连成璧日后掌了权,看在她的面子上,能给廖俊生个掌柜之类的活计做一做,也免得坐吃山空,谁知儿子被她纵惯着了纨绔竟是半点都不受教,怎能让她不难过,你老娘我在外面为奴为婢低头攒家业,吃得那是什么苦?如今供你吃供你穿供你玩,让你去米行学学做事你竟不肯了,真当你是天生的富贵种子?
她这边刚骂到一半门就开了,她男人称廖老七的进了院子,只见他满身的酒气和不知名的香气,看见她坐在院子里骂就不高兴,早晨的时候原见你高兴,怎知又是一脸丧气?早知道你是这样的脸,我就不回来了。
你这是打哪儿回来?是不是又去吃花酒了?廖嬷嬷站了起来骂道。
吃什么花酒?你见过这个时候吃花酒的吗?有个朋友过生日出去吃了饭,叫了个姐儿陪酒罢了!
这个时候廖俊生探出头来了,爹你可是去了春风楼?
春风楼,雅间。
我闻着味儿就像……
廖嬷嬷见他们父子如此,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没起来,直哭自己命苦,竟摊上这样的男人和儿子。
148胭脂
连成璧晚上回来的时候;听许樱讲那廖俊生颇有些不牢靠的样子也是感叹,当初奶娘为了我离了亲生的儿子,她婆婆可怜孙子没娘,难免娇惯些;我原也听奶娘说他上了学,只是不是读书的种子,却没想到竟是如此。
是啊。许樱也摇头叹气,瞧他穿的那一身衣裳,倒与你与你在家时穿得仿佛。连成璧来京里作官,为了不招人眼特意穿得还要再素淡沉稳些,显得老成;她一边说一边帮连成璧拿了家常的衣裳换掉身上的官服。
我原在山东,只一心读书万事不理;如今到了京城顶门立户过日子,倒也知道了些事情,今个儿二舅舅趁着午休到衙门里找我,我带着他到邻近的近的饭庄吃了顿饭,却原来他是为了替我表弟捐个监生,差了银子……
你是如何说的?许樱听说他把二舅带到了饭庄吃饭,心里就一松,连成璧总算懂得娘亲舅大,他敬着杜家人,旁人才能敬着他的道理,连家从地缝里抠出来的钱就够养着那几个舅舅了,说句大实话,一年到头那些个外姓掌柜自连家手里的钱就不止万两,何必为了养自家人的那些个银子,弄得好似是杜家有多低三下四一般,杜家没了脸面,自己夫妻又有何脸面?
我原只听说大表哥读书不差,却没想到二舅家的三表哥也在读书,我觉得捐监生不算是坏事,便问二舅舅能拿多少银子,差多少银子,二舅舅说能拿出五百两,却差了一千五百两……我说一千余两银子这么大得数目,怕是我做不得主,要回去问问张大掌柜,柜上有多少能动用的银子。
二舅舅又怎么说?
他说京里的买卖既是姓连的,我要银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我说我爹病了,商行如今是我二叔在管,虽说年年都有分红,可那是年底的事,这个时候借支银子麻烦得很,怕是要几家一齐凑才能凑齐一千五百两的银子,买卖人家,钱都在货上呢。
他又是如何说的?
他叹了口气,又开始说我娘在时的事,我耐着性子听完了,这才借口衙门里有事走了。连成璧说完,瞧了瞧许樱的脸色,见她面色如常,觉得自己这次是没做错,其实一千五百两的银子,我现时就能给他,却不想……
不想让他觉得你这银子来得容易,是吧?连成璧其实真得很聪明,有些事只要他愿意去想一想还是颇有些心计的,许樱抹了一下他肩头上不存在的灰,后日咱们晚上一起去二舅舅家一趟,一是把银子送过去,二是看看三表哥是不是个正经的读书人,他若是真有心向学,咱们再帮一帮又如何?还是那句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杜家好了,你才真有体面。
连成璧点了点头,那廖俊生的事……
咱们既然已经跟张大掌柜张了口,那个缺儿就还是廖俊生的,他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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