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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冷血热-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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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人了,不过这时天也黑下来了,天黑就好办了。
江滩有几里宽,都是荒草棵子,江边有个渔房子,渔房子后面是松花江,我们就往那儿跑。有渔房子就有打鱼的,可打一天仗了,那人还不早蹽了呀?还真没蹽,几个山东人,趴在草棵子里瞅着我们,上来帮着背伤员。景芳问有船没有,他们说有,就去弄船。
清点人数,15个人,就3个没伤,我是其中之一。
好多人都像我一样,把棉裤脱扔了,光腚拉叉的。这时已下过一场小雪了。打一天仗,热血冲到脑门儿上,什么都不觉得。这工夫江风一吹,上下牙就不分点地打起架来。
一个五十多岁的刘大爷,用船把我们送到肇源县三站镇南一个叫管泡子的地方,张瑞麟让我们三个没伤的,去石家粉房屯找地方党组织。
石家粉房离我们家李家粉房二里地,挺熟悉,参军前听说西屯李道德屯有反日会,黑灯瞎火,就奔去了。也巧了,敲开第一户人家,就碰上地下党李相明。他媳妇给我们烙饼炒鸡蛋,天亮前把我们领到屯外包米地里,让我们藏在包米秸子堆里,他就找徐泽民去了。晚上又去他家,炕上一大堆棉衣、乌拉、毡袜,让我们背回来了。
10月底接到命令,让我们去石家粉房西边的慈善会大庙。这是个喇嘛庙,和尚都是反日会的。接下来的几天晚上,各屯小青年扛着老洋炮、扎枪头子,三五成群地来了30多,都是地方党动员的,12支队又变成50多人了。徐泽民、张文廉他们在三肇开展地方工作,功劳大着了。
代理支队长徐泽民也来了,开会动员,还是打肇源。
肇源县城是郭尔罗旗公署所在地,是吉黑两省交界处重镇,原来日伪军挺多。敖木台一仗,敌人认为把12支队消灭了,没事了,调走了,城内只有百十来个伪警察。我们11月8日深夜攻城,6日一夜急行军赶到城北一个蒙古屯大拉嘎,当天城内正在召开“三肇地区剿匪祝捷大会”,敲锣打鼓吹号的,弄得挺热闹。肇源、肇州、肇东3县参事官,伪滨江省、第4军管区和哈尔滨铁路局的代表,都参加“祝捷”大会。咱们也派去了“代表”,地下党和反日会的人,就在那看着、听着。
大拉嘎离县城8里地,天黑后出发,小步快跑,直奔城西南角,那儿没有人家,也就没有狗咬。城里反日会的几个人在那儿等着我们,领头的叫王秉章,是哈尔滨《大北新报》肇源分社社长。他说城里情况跟原来一样,冲锋队就开始爬城。
城墙有两丈来高,事先准备的铁钩、绳子,甩上去钩住了,抓着就往上爬。进城不远是伪县公署,伪警察队也在那儿,旁边是监狱。大门口哨兵问口令,我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硬把大门推倒了,连打带喊“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伪警察就把枪从窗户扔出来了。
我和张瑞麟砸开仓库,我的妈呀,步枪、机枪、小炮,子弹一箱一箱的,军衣、大衣、皮大衣、皮帽、皮鞋、手套,全是新的,还有饼干、罐头。搬到后来,又发现几箱大烟分子。
景芳带人砸开监狱,领着100多“犯人”跑来了,大喊着让大家换衣服,一人拿支枪,子弹能拿多少拿多少。
天亮了,我们又打开粮库,让老百姓随便去拿。在前一天鬼子开“祝捷”大会的十字街,召开群众大会,徐泽民、张瑞麟先后讲话。讲我们是抗联打鬼子,不是胡子打街,号召群众抗日救国,支援抗联,当时就有不少人报名参军。
战斗半个来小时就结束了,枪就响了10多分钟,有的还是新兵拿到枪后乐颠馅了,鼓捣响的。咱们就有个战士负伤,打死10多个敌人,包括1个参事官。缴获小炮3门,机枪5挺,步枪、手枪300多支,还有200来匹战马和全套鞍具、马刀,是敌人刚运来准备装备伪军的。
12支队平原游击,就吃亏在速度上,游不动,跑不过敌人。像打宋站和第一次去打肇源,老天爷再不帮忙,4条腿也赶到了。宋站没打上,两条腿跟汽车轱辘赛跑。敖木台那仗,咱们要是骑兵,不是上马就蹽了吗?妈个巴子,这回咱也4条腿了,不比敌人差多少了。
进城时是50多人,一大半拿着扎枪头子老洋炮。打下肇源城,一下子变成200多人,小日本还把枪弹军需都给准备得妥妥的。
高玉林老人说:
1939年铲头遍地时,屯子里来个传道的,住在我家对门,就是徐泽民。伪满有“道德会”,宣传三从四德、三纲五常,这对日伪的愚民统治有利,鬼子扶持。徐泽民跟大家伙儿混熟了,就实话实说,“道德会”变反日会。我爹是反日会的负责人,开会让我放哨。第二年12支队来了,秋天说好了,让我上队,临走又不要我了。家里少个人,我爹的身份有可能暴露,没法做地下工作了。我不干,非上队不可。我爹说算了,咱爷俩都上队吧。被分到36大队2中队,我爹是中队长,我是传令兵。
我爹叫高云峰,念过几年书,“九一八”事变后,在肇州组织红枪会打日本。东北军有个蔡团长,把我爹那支队伍收编了,我爹在团部当副官。后来这个团垮了,就回家种地了。
参军第一仗,就打肇源城,拿着个扎枪头子,什么不懂。跟着跑去仓库,拿枪、抓子弹,换衣服,都是伪军衣服,还有马,成骑兵了。
当时,总部让12支队撤回山里,可领导脑瓜子热了。50多个人,一大半是扎枪头子大刀片,就打下了肇源。现在200多人,枪马齐全,就南下去打扶余县城。就没想想,80%是新兵,许多像我一样还不会使枪,骑马也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关键是打肇源是奇袭,里应外合,打扶余有这些条件吗?再说打肇源弄得响动这么大,敌人早就盯上我们了。
赶到离扶余不远的长春岭镇时,几路敌人上来了,我们掉头奔东北,准备进山。敌人前堵后追,大平原,汽车、马队老远就看见了,脚跟脚地撵你。我们连宿大夜地跑,那马累不行了,在肇东县宋站这边一个陈家窝棚,让敌人汽车撵上了。我爹和十几个人在后边下卡子打掩护,趴在个漫岗上的草棵子里,机枪一打,汽车停了,鬼子下车端着枪就上来了。一个鬼子站在车头旁边,用望远镜朝这边望,让我爹一枪打仰歪在驾驶室下边的踏板上。后来听老百姓讲,鬼子把雪地上的血都刮走了,不知道是个什么官。
我趴在我爹右边,左边是个蒙古族战士,也是神枪手。那枪响得分不清个数,我爹大声喊着,让伤员撤退,让我也走。我去传达他的命令,回来又趴在那儿,用马枪向敌人射击。我没负伤,我是他的传令兵。那工夫什么死呀活的,怎么的也不能离开我爹。我爹顺过连珠枪的枪把子,照我肩膀就是几下子,说你没用,留下白死,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马在漫岗后边“打马桩子”,上马跑出几里地是北黑铁路。我们几个人趴在路基后边,准备接应他们,听那边枪声响得揪心。约莫半个来小时的工夫,几匹马跑过来了,有我爹那匹大青马,到近前一看,马上趴着张瑞麟,他负伤了。
张瑞麟老人说:
高玉林他爸是为我牺牲的呀。
我们打打退退,离卡子后面一个屯子还挺远,没等上马,我那匹马中弹了,我的胳膊也负伤了。中队长高云峰把他那匹青马的缰绳塞给我,说张主任,快走。要在平时,两个人骑匹马也行,这时驮一个人也挺困难了。我不接那缰绳,说你快走,我掩护。他说你不行。说着,一手步枪,一手匣子,转身奔个土坎子,趴那儿打上了。这人枪法好,百发百中,艺高胆大。要是没有他顶挡一阵子,我们几个人恐怕谁也跑不了。
李桂林老人说:
跑过一个铁道口时,我的那匹马绊倒了。那是匹儿马,挺烈性,爬起来,我的一只脚还在马镫子上挂着。那马也伤了,跑不快,我的整个身子都在地上拖着。这时,敌人汽车离我们也就一里地的样子。景芳见了,勒住马,匣子枪炒豆似的向敌人射击。大队长杨永祥、中队长袁风林跳下马,把我推上马,机枪摁地上,一槽子子弹都打光了才上马。
打下肇源县城,12支队一下子发展到200多人,进山后不到50人了。
后期名将王明贵
哈尔滨有条一曼街,离休前为黑龙江省政协副主席的王明贵老人,就住在这里。
老人1910年出生于吉林省磐石县,1934年在汤原县格节河金矿当工人时参加汤原游击队,先后任连长、团长、副师长、师长,3路军西征后为3支队长。老人1。75米以上个头,宽肩阔背,寸把长白发,双目有神,有些耳背,我们的谈话就有点儿喊话的味道。
同样担任过省政协副主席的张瑞麟老人,笔者采访时患脑萎缩。老人的夫人告诉我:他糊涂了,什么都忘了,就抗联的事情还记得些,你跟他谈一会儿吧,行。
而王明贵老人的夫人,则提醒我:你们少谈一会儿吧,他心脏不好,一谈就兴奋,就睡不着觉,血压就高。
又道:你要是早来几年,谈几天都行。
1940年9月,打下“模范的克山县”城后,3支队假装南进,5天打了7仗,然后突然掉头,夜行晓宿,向北疾走,长途奔袭嫩江县北部的霍龙门车站。
在军事上,霍龙门是北部呼玛、塔河、漠河等县的支撑点,经济上是周边几县矿产、木业的集散地。鬼子还在这里建立个铁路供应总站,储备大量军需。打下它的意义、价值,又非那座“模范城”可比。
除伪铁路警察外,有几十个日本工程技术人员,由10多个鬼子负责警卫。车站东边有个伪骑兵“讨伐队”,南边是鬼子大营。每天早晨从嫩江开来一列军列,运来几百鬼子,有时住在大营里,有时当晚返回,大营里只有几十个鬼子。
10月13日,王明贵和中队长修身化装成车老板,去霍龙门侦察,得知鬼子这天又返回嫩江了。
1940年(无月日),《抗联第三路军第二支队(应为3支队——笔者)夜袭火罗门车站、渡嫩江、深入甘南平原经过》(下称《经过》)中,写道:“从支队长说明攻击罗门意义后,队员们都一刻不停地整理东西互相低声地让(议)论着:‘他妈的,这回日本子,又该倒霉啦!’”
8大队摸到伪军驻地,把毯子搭上铁丝网,翻跳过去,按住哨兵,冲进院子,歪把子朝房檐下就是一个点射。敌人睡得迷迷糊糊的,这是让他们精神精神。然后大喊缴枪不杀,中国人不打中国人,里面一阵骚动。再喊不投降就扔炸弹了,里面喊着别扔,我们投降。
鬼子大营周围一圈铁丝网,还有很深很宽的壕沟,只有一个大门。7大队一个中队趴在大门外路边草丛中,待鬼子跑到门口时,机枪、步枪一齐射击。鬼子连滚带爬地到壕沟的土坎后面,还击一阵子,在机枪、小炮掩护下,又朝门外冲来。火车站枪声炒豆似的,它急呀,结果站起来就成了靶子。如此反复几次,不知鬼子死伤多少,都被顶了回去。
火车站兵分几路,缴铁路警察械,攻打警卫日本工程技术人员的鬼子,砸铁路供应总站仓库。粮食是大米、白面,还有成箱的饼干、罐头、香烟,衣服、大衣、帽子、鞋子全是新的皮的。缴获200多匹好马,就都成了驮马。可偌大的供应总站,也就驮走一个角落而已,付之一炬,霍龙门就成了火龙门。
一切都按照部署有条不紊地进行,王明贵还活捉个鬼子。
活捉的十几个鬼子、几十个工程技术人员及家属,还有几十个随军慰安妇。《经过》中说:“给他日本文的传单释放,起初日本人很害怕,放开他们的时候,都表示感谢,机枪射手××(原文如此——笔者)同志瞪着眼睛说:‘日本子,你走吧!你要捉住我们,再也不能放,他妈的!装好人呢,滚吧!’”
冯治刚指挥2支队打下讷河县城后,敌人精心组织一支200多人的“讨伐队”,以游击战对付抗联的游击战。
这些人是从讷河、克山、德都三县收罗的,瘸子、独眼、大烟鬼、惯匪,还有从监狱里放出来“立功折罪”的罪犯,共同特点是枪法准,骑术好,有奶便是娘。装备精良,马也是从几个县挑选的最好的快马,驻在讷河、克山、德都之间的北兴镇,哪儿发现抗联,立即出动,穷追不舍。这帮地头蛇自恃身手了得,没把抗联放在眼里,也确实给抗联造成很大危害,耿殿君、姜福荣就是被这帮东西杀害的。
王明贵就琢磨怎么灭了这帮东西。
1940年4月上旬,王明贵和赵敬夫率3支队越过北黑铁路,进入德都县的十三号屯。找来屯长给些钱,让他买来两只大肥猪杀了,饱餐一顿后,在屯子里召集群众大会。天亮前起队出发,王明贵让屯长去向敌人报告,实话实说,并说抗联往五大连池方向走了。
部队过了五大连池,又向北进入朝阳山。顺沟走出几公里,迎面一道土岗横在两山之间,两侧山上是稀稀拉拉的不高的柞树,沟里一片开阔地。如果这里山高林密,地势险峻,敌人可能就不上钩了。
敌人来了。一路顺着山沟跟踪而来,另一路从西边上山,沿着山梁前进。王明贵微微一笑,看着山沟里的一路进入伏击圈,一枪把领头的敌人打下马来。顿时,七八挺机枪和二百来支步枪吼叫起来,接着手榴弹也投了下去,山沟里人仰马翻。这是从汤原游击队始,第一次有了被称做“炸弹”的手榴弹,感觉特别来劲,也真有威力。西山梁上的敌人还挺远,侧射火力作用不大。看着打得差不多了,王明贵下令撤退,一口气奔出几公里,然后“打马桩子”,人翻西边山梁,占领阵地,把从西面迂回上来的敌人又一顿痛打。
两次伏击,这支地头蛇“讨伐队”伤亡近半,也把它的精神摧垮了。而3支队马不停蹄赶去北兴镇,趁夜暗打进去,又把它的老窝端了。
陈雷老人说,王明贵这个人聪明,悟性好,决心硬,又冷静,能算计,眼界宽,走一步,看几步,是抗联后期最能打仗的支队长之一。
3支队袭击霍龙门车站,是为了应对已经雪花飘飘的严冬,也是准备进军呼伦贝尔。
1940年1月,根据北满省委指示,冯治刚率6军教导队和12团120多骑兵,进军内蒙古呼伦贝尔盟,准备在大兴安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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