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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冷血热-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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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平说:指示信之前,东北党执行的是“北方会议”路线,满洲省委5月会议决议已经作了检查。这是我们党犯的错误,同志们不必背包袱。但是,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检讨自己,过去在统一战线工作中存在什么问题。过去认为义勇军上层领导都是反动的,和他们搞统一战线就是“上层勾结”,这是错误的。开展上层统一战线,正是为了便利下层统一战线,并不矛盾。我们必须明了东北的特殊性,明了反日不止是哪个党派、哪个队伍的事情,而是整个民族的事情,要造成全民族的统一战线。

12月8日,《吴平致陈亚的信》中说:

目前反日游击战争哪怕是不在我们领导之下,甚至哪怕是反对共产主义的,但是只要在目前不投降日本帝国主义,和他做武装流血斗争,在客观上都是使日本帝国主义统治减弱,因此在客观上是革命的斗争。这一点你们是未了解的。

被扩大进会议的李延禄,振奋中,感觉这回是解放了。

1934年3月20日,密山游击队正式成立,曾与附近几支山林队联合行动,县委拿游击队的标准要求他们。在一次联席会议上,分管军事的副书记朴凤南,严厉批评“亮山队”、“丘甲长队”侵犯群众利益,公开鼓动士兵造反、夺权,山林队的首领火了。8月,在联合攻打汉奸地主大院后,“亮山队”将游击队一个分队缴械,抢去步枪9支、匣子枪4支和一部望远镜。县委派人交涉,“亮山”带队跑了。县委要李延禄率队到哈达河,出面通令“亮山”送还枪支,否则就出兵围剿。李延禄到了,吴平也来了。

这事得听听吴平的意见呀。他的办法挺简单,建议给“亮山”写封信,枪在你那儿也是打日本子,就送给你了,今后咱们继续合作抗战。“亮山”见信后,连忙赶来道歉,其他山林队也都服了,与游击队的关系立即改观。

李延禄在回忆录中说:我“发现他的眉目之间,发出一种聪慧过人的光辉”。

密山县委“左”得厉害,主要领导人不团结,凭主观意志办事,不把保密工作当回事。当地群众大都知道县委机关驻地和领导人姓名,一人叛变,全都完了。10月上旬,吴平再次召开扩大会议,改组县委,将当地人都认识的干部,全部调到部队。早已寻到踪迹的敌人,半个多月后,就在哈达河一带进行了一次大搜捕。大家倒吸一口凉气:真悬哪!

李延禄是没想到来个吴平,手脚立刻就舒展开了。宁安那儿也被折腾得好难好苦的李范五,则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于洪仁的鲜血迟滞了反“右倾”的进程,也不过是拖过初一,拖不过十五罢了,而且明确要求,必须在高粱割倒之前完成任务。就是说,在此期间,既要把所有“勾结”入党的地主富农和“反动军官”开除出党,肃清县委的“右倾”毒素,同时还要做好秋冬季的反“讨伐”准备。只剩下半个多月时间了,硬着头皮正折腾得焦头烂额,团省委特派员张林从密山来了,把密山的情形一五一十一讲,李范五心中大喜,这回可有救星了。

吴平是12月上旬从穆棱来到宁安的。李范五病了,起不来炕了,在泡子沿邓家油坊邓甲长家。这天进来个人,戴眼镜,八字胡,穿件深灰色长袍,提个黄褐色的药包。迈进门槛,就冲坐在南炕上的邓大娘请个安,一口南方话,介绍自己是个“种花先生”(“花”即牛痘),兼看风水、采坟茔地。他说大娘气色挺好,身板也硬实,接着便唠起家有几口人,孩子都种过“花”没有。这时李范五一阵咳嗽,“种花先生”即转过身道:你是这家的老弟吧?你的气色不好,我给你摸摸脉,说对了用我的药,说错了算我歇歇脚,傍晌还得赶到东京城去。

李范五心头一阵猛跳,这是接头暗语。随即道:庄稼人头痛脑热不算个啥,干点儿活,出身透汗,啥病都好了。

吴平一把抓住李范五的手:你就是李大个子。

李范五在回忆录中说:“自从我担任穆棱、宁安县委书记以来,第一次听到上级领导如此明确地阐述有关抗日统一战线的策略方针,和透彻精辟地分析东北抗日斗争形势。听了他的一席话,心里顿时感到十分亮堂。”

12月10日,吴平在宁安县委扩大会议上,作了《关于“左”倾关门主义错误及目前工作任务》的报告。

吴平到吉东的使命,主要是纠正各地党组织“左”的错误,贯彻执行反日统一战线,建立吉东特委,收拾吉东局被破坏后的残局。

从密山、穆棱到宁安,这个文质彬彬的“南蛮子”,大刀阔斧,快刀斩乱麻。

前面 第18章 中写到的“吉东特委向五军坚决的提议”,要5军跳出宁安老区,到新区去发展,开辟根据地,也是吴平的意见。

对于纠正吉东党的“左倾”关门主义,吴平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他在吉东的作为和贡献,是全方位的。

吴平到吉东,魏拯民去东满,固然有共产国际的背景、指示,他们个人的魅力却是绝不可低估的。

吴平,原名吴兆镒,1907年生于湖北省大悟县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先后就读于武昌高师附小、武汉中学。1926年加入共青团,1927年到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1933年调到共产国际东方部,受中共代表团委托负责满洲省委工作,曾任吉东特委书记。1938年2月回到延安,改名杨松,作为中宣部第一副部长,还在中央马列学院讲授政治经济学、古典哲学、中国历史和联共党史。1941年3月担任《解放日报》总编辑,1942年11月13日因肺病去世,年仅三十五岁。

毛泽东说:“杨松同志办事认真,有责任心,我们应该记住他,学习他。”

好马救主

离休前为宣化炮兵学院技术教研室主任的曹曙焰老人,1919年生于奉天省凤城县曹家堡子,不到1。60米的个头,挺敦实,快人快语。笔者采访20多次,进屋坐下,老人第一句话就是:“昨天讲到哪儿了?”

老人说,我有个舅姥爷在穆棱县莲花泡子,我十岁那年,一家人奔去的。在那儿租地种,不合算,又去了密山县柳毛河子五道沟。那地方走出几十里难见户人家,地肥,用句常说的话,抓把土都冒油。庄稼人希图个啥呀?搭个窝棚,就起早爬半夜地开荒种地,两年间刨了十来垧地。第三年,来个姓张的地主,说明年你们得交租子了。一听这话,心凉去半截。原以为这是没主的地,刨了就是自己的,谁知道叫人跑马占圈了呀?其实是不是他的,只有天知道。要在今天,你说是你的,拿出地契呀?那时哪敢问呀,人家带着炮手。那地界杀人没人管,也没人知道。

老人说,没等交租子就事变了,遍地起胡子。老百姓不懂“义勇军”,就叫胡子。大帮胡子没什么,“缕缕嘡嘡”(形容人多,络绎不绝)就过去了,最可恶的是棒子手。你一家人南北大炕上睡着,他进屋了,拿着棒子斧子什么的,一下一个,想拿什么拿什么。有点儿风声,人们就都上山了。我有个三大爷,说大冬天上山也冻死了,没走,让棒子手打死了。

到了1935年,常来常往的就是抗联了。有个关团长,特别喜欢曹曙焰,见面就说“小嘎豆子”(小不点、小孩),跟俺走吧,还给他讲抗日救国的道理。“亡国奴”一听就明白,“殖民地”怎么讲也不大懂。懂不懂,这日子也熬不下去了。当抗联,打日本,就算死了,也是个正儿八经的中国人,值。

曹曙焰参加的第一次战斗,是这年秋天打林口。黑灯瞎火,也不知道去哪里,就是跟着走、跑。冲进镇子,听到马叫,一家院子里拴匹日本大洋马。跑到近前绊了一跤,是个死鬼子,手里还有支王八盒子。

战后归来,谁也没有曹曙焰神气:骑着大洋马,腰间别着王八盒子——忘了摘枪套,不然斜挎着就更神气了。

班长告诉他,缴获东西要归公,然后由上级统一分配。

曹曙焰说:不行,这是俺得的,俺用它打日本子,又没骑回家去种地、“打围”(打猎)。

排长对他说,这是抗联的规矩、纪律。他理直气壮还是那套嗑,心里话:眼馋了?想糊弄俺,诓去自己用啊?想得美。

看到别人把缴获的马匹枪弹都交到连部了,曹曙焰傻眼了。

老人笑着说:抗联没“立功”一说。不然,我第一仗少说也能立个三等功。

1936年3月下旬,李延禄奉调去莫斯科汇报工作,准备再派回国到关内做统战工作,由李延平代理4军军长。4月1日,李延平率军部卫队连护送李延禄到密山县委,亲哥俩依依话别。之后,李延平率队去方正、通河,找2团和留守部队,途经勃利时发生战斗,损失惨重,同行的1团政委李守中和原3团政委邓化南都牺牲了。

准确时间不详,具体地点有人说是大四站地区,有人说是青山里西北楞。可能为新中国成立后此战仅存的亲历者曹曙焰,认为应该是后者。

从军长到士兵,一行38人都是骑兵。之前在小五站休息一天,连夜赶路,黎明时分到达那里。那是一片草甸子,前面一条进山的爬犁道。4月初的勃利,山野仍是一片洁白,山沟里积雪没膝。前面尖兵发现爬犁道旁山坡上,有堆像木柈子垛似的黄糊糊的东西,赶紧报告,军部陈副官就见那“木柈子垛”动了。是鬼子,约一个小队的样子。

李延平问:能不能打?

陈副官说:要是就这些日本子,能打。

曹曙焰老人说,这一仗是不该打的,理由很多,关键是敌情不明。一个小队日军轻易不会进山,附近肯定还有,最差也是伪军,实际上全是小鬼子。骑兵目标大,踏雪“咔咔”响,耳朵不管用。敌人可是能看还能听,它在山坡上,树很少,又是清汤林子。敌人首先发现我们,而且看准了我们就是那些人。看到“木柈子垛”动了时,距敌还有二里多远,掉转马头,他步兵怎么追?绕道不是照样去方正、通河吗?

李延平下令抢占南面的小山头,敌人则往北山上爬,双方相距也就300米左右。打一阵子,从东边上来一股敌人,少说一个小队。李延平命令重点对付这路敌人。待敌人进至百米左右时,机枪手大老于一阵猛扫,十几个鬼子当即倒在雪地里,有几个再没动弹。

这样打了半个来小时,又一股敌人从西边上来了,也是一个小队的样子。这回不能打了,留下一个班掩护,其余下山奔“马桩子”。

曹曙焰和何畏在山下小树林里“打马桩子”。骑兵下马作战,要有人看护战马,把马拴在树上,或是别的什么物件上。没有可拴的东西,就把这匹马的缰绳拴在那匹马的脖子上,通常是五匹一串,一人能看两串,比较耗费人力。“打马桩子”绳子必须系猪蹄子扣,这种扣马越拽越紧,人一拉就开,翻身就能上马。

曹曙焰老人说,敌人的火力几乎都对准了我们这支马队,轻机枪“嘎嘎嘎”,重机枪“咕咕咕”,山沟里那雪地开锅了似的,不断有人马倒下。机枪手大老于落马了,一只脚还在马镫子里,枪套带在身上,都在雪地上拖着。他胸前都是血,大睁双眼,人是不行了,我就伸手去抓那枪。机枪是抗联的宝贝呀。那雪有膝盖深,春天的雪又实称,马跑不快,跟人小跑差不多。我勒下缰绳,把身子探到右边,抓两把没抓住,就觉着小胳膊像挨了一棒子,险些落马。这一仗就回去十几个人,就何畏没受伤,我左腿和右胳膊两处中弹。那时就怕马伤着了,马没事,人就能回来,马是骑兵的两只脚啊。

老人说,军长李延平在我前边,也就二十来步远,我不知道他腿上负伤了,只看到那匹铁青色儿马脖子中弹了。只见一股红,又一股红,从马脖子上不断往外蹿血,衬着雪地,映着刚出山的太阳,那个红啊。那马却不减速。都说“骒马上不了阵”,那要是匹骒马,早熊了。儿马皮实,只要有口气儿,就会按照主人的意志玩命——好马救主呀。

吴平到吉东巡视后,4军的全盛时期就开始了。

密山游击队编为2团,“小白龙队”编为3团,之后又将饶河游击队编为4团。同时,李延禄派人到勃利、宝清、依兰等地联络山林队,许多首领都表示愿意接受改编。一年后的秋天,4军已发展到7个团和2个独立旅,兵力达1600余人,游击区扩大到穆棱、林口、勃利、宝清、依兰、方正、虎林、饶河等县。

1935年6月,林(口)密(山)线上的滴道车站,进驻一个日本“宣抚班”。这是一帮政治特务。16日夜,1团长杨太和率团从陡峭的滴道后山攀援而下,将车站包围后,突然发起攻击。不巧,“宣抚班”头一天走了。此战击毙1名日军,俘虏全部伪军,并毁坏站内设施和部分铁路,使其运输中断数日。

年初,2团攻击勃利县方家沟伪军骑兵队,接着又和3团攻打依兰县土城子伪警备团团部。4月27日途经阁凤楼镇时,军政治部主任何忠国给驻守伪军连长写信,晓以大义,劝其反正,被这小子一口回绝。当晚兵分三路,发起攻击,将镇子拿下。

勃利县有个日资“清水木业组合”木场,附近还有个军马场,由一中队伪森林警察护卫。3团和独立营一举将其击垮,缴获军马数百匹,木场的房舍成了3团的营地。

6月,在当地“外白内红”的爱国人士协助下,4军在方正县大罗勒密建立了根据地。

4个月后,就发生3军误杀“小白龙”苏衍仁的事件。

关于由“小白龙队”改编的3团的战斗力,同年10月15日,5军政治部主任、东部派遣队负责人胡仁,在给吉东特委的报告信中这样评说:“长官无主张,下级不服从指挥,士兵表现张(慌)忙失措,序次紊乱,和山林队遇战无二也。”

可以肯定的是,苏衍仁的几个磕头弟兄在为他报仇上,是很有“战斗力”的。他们打死了在九龙沟密营养伤的伤员,其中包括团政治部主任张一武和军部卫队连连长金百万,然后率队投敌。日寇如获至宝,把这些叛徒派到吉东各地充当密探。4军在大罗勒密镇建立的秘密系统全被破坏,人员被捕,重要人物被杀害。设在牡丹江的吉东特委,也因4军代理政治部主任罗英去汇报工作时,被3团原机关枪连姓宣的连长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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