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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8·天王海王-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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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姨妈和姨夫也新年快乐。还有祝姐姐高考成功。” 
政颐的耳朵里听见那边很开心的笑声。 
已经十五岁、或许算上虚岁,此刻已经十六岁的夏政颐,这个时候,他体内那个单纯的、简单直接的、头发柔软的男孩子,仍然住着没有走。 
关于这个简单直接的男孩子的过去。 
哪怕仍然是用回忆的形式。 
有一年政颐读小学时面临操练。每个班都被老师拉到操场上天天练习正步走。当时政颐五年级。和其他五年级的小孩子一样,怎么能够轻轻松松做到像军人一样把手臂摆得又平又直呢。 
但还是练得很认真。 
对于五年级的小男孩来说,与“军事”有关的一点点内容,依然能够激发出足够的兴趣和注意力。 
从线的这头,走到线的那头。集体走。分排走。 
在又一次练习中,政颐感到右脚的鞋带有点松脱的迹象。他低头扫一眼,看并没有进一步加剧的样子。却突然,小男孩被提醒了。有个念头在他脑袋里飞速生产出来,以至于令他在最后的几步走里有些因为紧张而变形—— 
如果鞋子在半路中掉了,可自己不加理睬,宁可赤一只脚走到最后的话,肯定是,肯定会被老师表扬吧。 
为这个突然出现的想法而无措着,不知该怎么做。很想实施一回,可勇气还没有足够的分量支持自己。 
还在犹豫的时候,政颐跟着同排的其他孩子开始了又一个正步走的来回。没踏出几步,他听见身边传来的小骚动。转眼看去时,隔着自己两个位置的一个男孩,光着右脚,鞋子就落在身后几米的地方,可那男孩好似没有看见一般,也不在意别人的反应,继续摆动着胳膊朝前。 
政颐愣住了。 
他停下来。 
直到听见老师喊他的名字,才又跟上去。 
后来那个男孩果然被老师邀请到了领操台上,称他是榜样般地赞许着,让所有同学都向他学习。 
站在队伍中的夏政颐,右手一直背在身后,抓着衣服的一角,非常非常用力地握紧着。 
甚至不知道该生谁的气。 
然而这样的无从下手反而让他更加怒不可遏。那天回家后连圣轩都莫名地吃了他几个顶撞。 
巧合也好,被别人突然抢先一步做掉了的事,十一岁的夏政颐曾经为此憋屈了整整一天。 
也许现在回头看会有点失笑。可十五岁的夏政颐,还是从十一岁的他那里走来的。 
这条路没有改变过太大的方向。 
他心里的那点骄傲,直接,包括还不完全却已经成形的爱或者恨,在它们尚且是喜欢和讨厌的阶段时,就已经早早地指明了方向。 
新年后的某天。到广场的喷泉附近时,夏圣轩看见了井夜,在他走过去时女生也发现了他,从凳子上站起来,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垂在身边。 
“抱歉挺冒失地约你出来。”圣轩对她说。 
“没事。” 
对女生的主动邀约虽然是第一次,但夏圣轩却没有感觉任何紧张或不适应。性格里有很大一面填充了他的能力,怯场或畏手畏脚都和此地无关。更何况对于之前那次碰面时自己的举止,圣轩多多少少有点愧疚,就算是挽回。 
女生戴了橘黄色的围巾和手套,连点饮料也是橙汁。 
圣轩端着托盘坐下后问:“你很喜爱橙类?” 
“哎?”明白过来后肯定到,“嗯,因为听人说橙子是对味蕾刺激最大的。我希望当年纪很大,对味道不再敏感的时候,还有最喜欢的水果能够让我一直感觉得出它的味道。” 
夏圣轩盯着井夜看一眼,手里的吸管在食指间转了一圈。 
后来的聊天就不像上次那么生硬了。 
“你还在讨伐那些乱涂小广告的人么?” 
“如果让我撞见——真的很可气,刚刚重新粉刷完的墙壁,过一夜就又面目全非。” 
“那个跟踪你的家伙呢?”一直惦记的是这个问题。 
“前天还见他一回,但好像已经放过我了。”女生搓着一边的餐巾纸,“没什么特别的举动。” 
不由自主如同兄长般的口吻又流了出来:“虽然正义感也很不错,可还是不要牺牲得太多了。” 
“嗯……没事的。” 
圣轩很想说“像你这样个性的人,应该找个护航者才对”,可他转念考虑了一下,忍了回去。 
智商和技巧都有相当分值的夏圣轩尽管没有先前的恋爱经验,却依然很清楚地知道什么话该在什么时候说。 
现在还有些太早了。像此刻的情况,适合做的应该是: 
他伸手摘过了井夜脸上一根橘黄色的毛绒线。也许是从围巾上脱落的。然后他笑笑说:“你体温挺低。” 
送女生回家时路过了一个小寺院。夏圣轩记得有年曾经和父亲打算在初一早上去寺院拜一拜。不是迷信,那时的他也没有女性似的浪漫祈祷心理。只是很单纯地觉得,新年了,去拜一拜,然后和和满满。 
踏实又简单的念头。只不过是像把睡觉时的被子在颈边掖掖紧。 
但最后没有去成,圣轩没有想到过也许正因为这是个踏实又简单的念头,所以全城里有那么多人都赶在初一早上涌往了各个寺院。他和夏先生被堵在距离目的地十多公里的地方,车流没有半点前进的迹象。最后忍不过时间,只好回家了。 
现在眼前的寺院比前年他们奔赴的要小得多了。人却依然不少。年长的多点,四下闻到很浓的香火味。 
本没有打算进去,但圣轩和井夜走过一个抽签的窗口时,他站了下来。 
“啊?你想试试么?”女孩问。 
“嗯……”不知怎么,突然有点在意。 
“万一抽到不好的结果会坏心情吧。”有点劝阻的意思。 
圣轩朝她轻笑了笑,还是朝窗口里交出两块钱。坐在里面的人指指一边的签桶。 
井夜跟着他走进去。男生双手握住竹桶摇了三下后,里面送出一枚竹条。顶端写着号码十二。看不出痛痒的数字。需要人对照着号码去翻阅一边贴着从一到一百数字的几排抽屉。里面放着你的签。 
圣轩一个个点下去,看到贴着“十二”的抽屉,拉出来。从里面拿出薄薄一张纸。他读起来。 
这时女生有点按捺不住好奇地探过头。 
在十七岁前,几乎想不出有什么是“困难”。那些应当被看成困难的事——与父亲同住的单亲生活也好,照料邻居家年少的男孩也好,或者普遍男生们都要苦恼的游戏与学习的平衡也好,对于夏圣轩来说都不曾存在过。 
他甚至更早地比同龄人知道解冻食品不能用热水。 
眼下也许连异性关系也不会有什么困难。 
圣轩送完女生回家时,夜还不深,走到离家门还有不到一站路的地方,就看见了夏政颐。 
男孩也像是刚从外面回来,大概冷了的缘故,有点缩着脖子。走路还是有点拖拖沓沓的。 
圣轩没有追上去,保持着彼此间十多米的距离。 
一直这么走。步履敲在路面上,很快被风声吞噬。 
夏圣轩右手插在口袋,蜷缩的手指间握着那张签—— 
井夜一时想不出什么更新鲜的安慰,直说:“哎呀,迷信,迷信啦,别当真。”又指着一旁的解签树说:“不好的签都得绑在这里,不能带走,晦气。” 
反倒是圣轩说:“既然是迷信,那带回家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啊?可是……” 
“没什么,留个纪念好了。” 
说迷信,把字拆一拆就变成了让人迷惑的相信。 
没有太多吃惊诧异和害怕。 
夏圣轩淡淡地看着几米外的政颐走到了家门前,开门时里面的光亮把男孩映得整个轮廓发虚。 
其实圣轩心里非常明白,抽到这样的签,才最是应该。 
初十早上,夏政颐还蜷缩在被子里时,听见母亲上班去的响动。有可能是要找袋子装东西,连续 ■ ■ ■ ■ 的声音持续了半分钟。 
政颐朝那个地方喊了一句:“吵死了!” 
像被突然折断似的干脆,屋里瞬时归于了无限的安静,甚至要竖起耳朵才能勉强听到有人出门时的那“喀哒”一声。 
夏政颐把头又整个蒙在被子里。 
不能用“实验”来定性。只是一件件地,如同岁月倒流般,一度消失与他身上的那些任性和不讲理,开始重新披挂上阵。藤蔓似的把他包裹在中间。 
他说不想吃饭,就连桌上的筷子沾也不沾。 
他说要打游戏,就连凌晨时母亲忍无可忍的劝阻也置若罔闻。 
又或者让他换下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却刻意甩在地上。 
每完成一件,便又继续出下一件的原因,就是因为无论怎样,政颐的母亲都没有厉声地呵斥,有时政颐和她顶撞,最后扔出一句:“你还想来管我么?你还有什么资格来管我!”政颐母亲便立刻有些红起眼眶地抚着手臂,再也不说一语地回过身去。 
小男生的心里简单计算着加减法。每一次他的任性又获得了对方的忍耐,政颐就觉得自己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一点点,一步步地,他向自己的计划靠近过去。虽然过程也许并不愉快,但坚信着结局会是让人满意的。 
等到哪天他能从母亲的眼睛里看到放弃似的无奈,或许也就说明,那个不可饶恕的婚姻,就能在自己的执著下被最终破坏。 
为此他甚至想到了夏圣轩。 
当时,在夏政颐的心里,还不那么情愿把圣轩列在河界的对岸。 
整个寒假不同往年。一个人总是玩不出什么新花样,也不想找同班同学来家,难免地会很是心痒地想拖圣轩来。于是这个下午,怀着多重心情,政颐敲响了邻居家的门。夏圣轩看到他时的表情即便谈不上吃惊,可还是有刹那的停顿。 
两人间的格斗游戏打到一半时,政颐终于开口了: 
“你会同意他们吗?” 
“嗯?”圣轩低头看坐在地上的政颐。 
“你爸爸和我妈妈。” 
“……” 
“我不会答应的。” 
“……嗯……” 
“你也去说好不好?” 
“什么?” 
“别让你爸爸——” 
“……政颐。” 
“圣轩哥,你也去说,好不好?” 
“……” 
“好不好??” 
突然之间非常非常孩子似的,甚至有些哀求的口吻,对于十五岁的夏政颐来说,都是有些久违的。夏圣轩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神,如同身不由己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当时的喉咙里发出了“嗯——”的一声。 
夏先生看着儿子一直坐在沙发上没动,“小轩”“小轩”地喊了两声,对方才应声。 
“怎么了?” 
“嗯?”目光的焦距对回来,“你说什么?” 
“问你是不是再有十多天就开学了。” 
“哦,对,没错。” 
“……那么,”做父亲的在儿子身边坐下来,用非常坦诚的口吻说,“我想和徐阿姨,在你们开学前,把婚事简单地办了。” 
夏圣轩咽了一次又一次喉咙,最后几乎忘掉了怎么开口说话似的,许久许久才终于发出声音:“可……是,政颐那边……” 
夏先生拍拍他的肩:“没关系,徐阿姨会说服他的。” 
圣轩完全能够想象政颐的计划是如何以失败告终的。 
十五岁的孩子果然还是太过轻易相信自己的力量而忽略父母的职权。无论他怎么抗拒吃饭、弄乱家什、顶嘴、撒气,这些终究在大人眼里只是不成器的小表现。并不能改变成年人一旦下定的决心。当父母始终站在父母之位上,那是天性般地能够压制自己的孩子。 
直到终于有一天,政颐的母亲在男孩一句极端恶劣的话中变得怒不可遏时,她一挥巴掌,就将政颐先前建立的点滴“胜利”打得烟消云散。 
忍了许久的母亲用越来越严厉和绝望的声音数落着他,数落着他,直到眼泪流得她浑身发抖。可还是指着政颐,不断地说着他的不懂事,任性,和自私。甚至最后她拿起手边的杯子就朝男孩身上扔了过去,弹回来掉在地上,马上碎了。 
十五岁的政颐除了捂着火辣辣的脸完全不知所措外,根本没有任何再行事端的能力了。 
他还细嫩的手臂甚至拿不出学别人赌气离家出走的资本。 
这些都是夏圣轩完全能够想象出来的。 
当他在父亲和政颐母亲举办的小小的结婚仪式上看见夏政颐时,对于他所经历的事,完全想象得出来。 
二月的某个中午,夏先生和政颐的母亲徐阿姨正式办了酒席。既然是再婚,不会搞得很热闹,请的客人只是最亲近的一些同事或亲戚。 
夏圣轩还是得看着自己那肝有问题的父亲少喝酒。还好有自己尚未成年这一点做挡箭牌,避免了被连累地灌醉。 
空下来的时候,他就会朝政颐所在的座位看去。 
一直没有说话,没有行动的夏政颐,面前的可乐杯里还剩了大半。等他回过头来时,夏圣轩突然背后一紧。 
政颐的目光在他脸上毫无表情地点了点就转开。 
好像圣轩站在河的对岸。 
已经离新年过去很久了。 
夏圣轩的抽屉里,有本书中被随手一夹的纸签也是那“过去很久的新年”里抽的。 
他抽到的第十二号。 
“十二号。下下签: 
水漫兰吴路不通。 
云英阻隔在河东。 
舟航也自吞声别。 
未卜何年再相逢。” 
PART TWO  
五月的长假结束后不久,发生了一件对于相当多女生来说的坏事。先是流言,然后流言在一阵又一阵的“澄清”“迷惑”中来回几次后,被最接近当事人的好友“证实”了。 
谢哲对于前来打听的女生们露出绝望似的悲痛:“嗯,没错。夏圣轩这个坏蛋,交女朋友了。”神情逼真到让女生们都暂时忘却了自己的失落,不由自主地安慰他:“好可怜,不要难过……” 
夏圣轩把衬衫袖子卷起来。过去五分钟后热得受不了,领子下第二颗纽扣也解开。这时他看见井夜举着两杯饮料朝这里一路小跑,站到面前时已经汗淋淋的。 
“怎么这么着急?” 
“啊,我怕你等久。” 
“没关系的。”接下一杯饮料。 
两人沿着树荫走,随后夏圣轩注意到井夜的鞋带或许因为刚才的奔跑而松开了,他一边抽回女孩手里的冰点,一边提醒着。 
是个非常细心的人,过十字路口时,手在女生腰边轻轻搭住后一揽。 
还在一个月之前时。 
忙着搬家的夏圣轩几乎快要在这个春天里累垮了。因为父亲的再婚,新来了家庭成员后的居住情况肯定要跟着调整。夏政颐的家并不是紧临着这里,中间还隔了两户,所以想当然似的“把两家间的墙打通”,只是一个很天真的念头罢了。 
好在圣轩家里面积还足够大,三室一厅的住进四口总不会有什么困难。可还是要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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