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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獒不是狗-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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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用。母亲只好去外面上公共厕所,拿了我给的钱去饭馆里吃饭。这混蛋男人还常常喝醉酒,一醉就瑞我母亲房间的门,每次我母亲都会吓出一场病来。我做梦都想有一套房子,让母亲搬出来清清静静过日子。现在机会似乎来了。我为我居然能够利用李简尘而兴奋,又为我必然会堕落成一个道德败坏的混蛋而沮丧。但沮丧很快消失了,我告诉自己,黑幕一旦被公开揭露就不是黑幕了,而我需要的却是一个一直存在着的黑幕。他们用阴谋掌握了流浪狗的命运,我要用阳谋掌握他们的命运,让他们为他们的混蛋行为付出代价:一种代价是让他们受到惩罚,却丝毫改变不了我的什么,也就是损人不利己;一种代价是让他们付出金钱,却可以让我和我的母亲有利可图,也就是损人利己。我选择了后者,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混蛋过得比我好,我的做法不过是在无数大混蛋的世界里,增加一个小混蛋而已。没什么可以自责的,卑鄙无耻的另一种解释就是有胆有识。
“我给李简尘写了一封信,毫不掩饰地提出了让我闭嘴的条件。我想他们也许会杀人灭口,便离开獒场躲了起来。一个星期后,李简尘给我打电话劝我立即回獒场上班,我担心有什么不测,带着母亲去了。
结果,就在我的宿舍,李简尘进来,把一串钥匙和一张写着房屋地址的纸条放在了桌子上,说:“二手房,两室一厅,离市中心不远,价值五十多万,算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不是因为我怕你,而是因为我爱你。”然后当着我的面,撕碎了我写给他的信。我什么话也没说,拿起钥匙和纸条,拉着母亲就去搬家。从此我们谁也没有再提起过收容所!流浪狗之类的话,但彼此心知肚明,我掌握着李简尘的罪恶,李简尘掌握着我跟母亲的生活,因为他留了一手,送房不送证,房产证上是他的名字。还因为我是獒场的员工,他给我发着工资。虽然我不白吃獒场的——作为驯狗师我在这个行当渐渐有了名气,也给獒场上缴了不少驯狗费,他发给我的工资只有驯狗费的一半,但离开獒场,就等于脱离了行业,恐怕就没有人再请我驯狗了。
“就这样我隐藏了他们的罪孽,犯下了自己的罪孽。我跟他们同流合污,成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坏人。没有人在干了一件坏事而得利后就此收手的,以后便有了诬陷王故和把你赶出獒场的事。李简尘对我很满意,不仅给了我十万元的獒励,还不止一次地说他想把獒场交给我,自己好腾出精力来干点别的事。我问他想干什么?他不告诉我,只说:“这是我们共同的事业,我干什么都有你一份。”但是很快我就知道了,是黑胖子打电话告诉我的,也许是无意中的泄露,也许是有意让我明白——在他们看来,还有什么必要瞒着我呢?一锅粥里的米,大米粳米都是米。我们已经不分彼此了,只要分赃就都是贼。
“这些年养宠物狗的人成倍增长,养几天图个新鲜就丢弃的人也在成倍增长,流浪狗突然多起来。李简尘和黑胖子一年前就重新启动了那个早已关闭了的黄海流浪狗收容所。他们的目标是做大做强,办成一个全国连网的动物慈善机构。而在它的招牌下面,将是遍及全国的虐杀流浪狗!买卖狗肉的地下活动。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更大的举措居然是针对藏獒的。
袁最你知道很多獒场都会把出生不久后品相显现不好的小藏獒杀死!活埋或者水淹。所有獒场都不可能投资喂养废品藏獒,因为这些藏獒一旦长大,就会以很便宜的价格流人藏獒市场,冲击炒作起来的好藏獒的价钱,让许多建立在高价位之上的獒场倒闭。李简尘正在到处收购这些品相差的藏獒,范围很广,全国各地,包括了藏獒发源地的青藏高原,也包括了发生地震的嘎朵觉悟的故乡青果阿妈草原,打出的旗号就是‘杀生犯戒,救獒一命’,好像他是慈悲为怀的菩萨。大概跟藏獒来自青藏高原有关吧,养藏獒的人都相信因果报应。很多獒主巴不得你拿走,一来不费那个又埋又溺的工夫,二来不担杀生害命的罪业。李简尘的搭档黑胖子打出的旗号却是‘獒肉温肾壮阳,补气强身,增精益血,养阴健脾,治疗阳痰!早泄!遗精以及举而不坚!坚而不久,是一般狗肉的十倍’,等等等等,反正就是让女人变成娥子!让男人龟头不老的那些作用。两个狼狈为奸的人,一个扮演的是藏獒的天使,一个扮演的是人类的天使,其实都是一个舞台上唱戏的屠夫,杀了藏獒,还要宰人。黑胖子说他们已经建起一座獒肉加工厂,因为把獒肉直接卖给狗肉店和饭店价格不能太高,销路也有限,很多文明一点的饭店酒楼是不做狗肉菜的。他们想把英肉制作成罐头!肉干!肉松!肉精和獒肉保健品,暗地里形成收购!屠宰!加工!出售一条龙的产业链。产业链的西端就在青果阿妈草原,那里有个藏獒销售基地,基地有得力人员专门负责向李简尘和黑胖子提供活獒和死獒。袁最,你是个爱獒如命的人,你听了怎么想?
是不是有炒了爹妈的肉当菜卖的感觉?我就有。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李简尘了吧?我不能嫁给这样一个人:他是个披着慈善外衣的骗子,他杀害过流浪狗,如今又在继续杀害,只要活着他会永远杀害下去,如今他又做起了靠杀害藏獒发横财的买卖。一想到我居然要跟这样一个法西斯纳粹生活在一起,就想狗一样张嘴咬人,尽管这个人对我还不错。说出来信不信由你,别看我跟这两个狗阎王是一伙的,但我并没有泯灭我的良心。一直以来我就在梦想为流浪狗报仇,把杀狗的人杀了,让他们明白,杀人偿命,杀狗也偿命;再把全国的狗肉店也都砸掉,或者烧掉,先从蓝岛的狗肉一条街烧起,然后让政府颁发禁杀令和禁吃令,永远不要再有人残害藏獒和别的狗。但是我知道我的梦想连在梦里都不可能实现,我只能是一个很悲哀的人。我杀不了李简尘,杀了他对他我是恩将仇报,不杀他对狗我是恩将仇报。
政府也不可能听我的话颁发什么禁杀令和禁吃令。
我去过狗肉一条街,也打听过都是哪些人在吃狗肉,差不多一半是公款吃喝的政府官员,他们禁什么也不能禁自己啊。还有那个逼死我父亲又毒死我的流浪狗的歪鼻子城管,我一直怀恨在心,想起来怒火就往头上蹿,可我对他们有什么办法呢?我在仇恨和无奈中煎熬,我依靠煎熬的痛苦养活着我自己也养活着母亲。但我不能一辈子都这样。你知道我梦见最多的是什么?是死,不是他们死,是我自己死。我已经死过一百回了。袁最你看着我,我像不像一个会喘气的死人?”
花馨子突然沉默,泉水一样清澈的目光呆滞地干涸了。
袁最忧郁地想:那我呢?我更是一个祸害过狗的人,而且一次毁掉了那么多被称作狗中之王的藏獒,我比她还要该死。这样想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情绪不仅没有低落反而高涨起来,好像那个该死的袁最突然从他的身体里走了出去,跟他没关系了。他情绪昂扬地跳起来:“对,砸了所有的狗肉店,杀了所有害狗害人的坏蛋。你杀还是我杀?不管谁杀都是杀。来,干杯,为了我们共同的理想。”
花馨子端起酒杯却没有喝,突然呜呜鸣地哭起来。
他过去,俯身从椅子后面抱住她,闻着她头发上的清香,柔情地说:“别哭,别哭,也许我能想出办法来。”然后从桌上拿起纸巾给她擦眼泪。
她站起来,把头歪到他肩膀上:“有什么办法你快说。”
“办法以后再说。我现在想说的是,我喜欢你,馨子。”
花馨子有些激动。她曾以为她的艳美会照亮男人的眼睛,而男人却丝毫照亮不了她,能照亮她的只有雄奇孤傲的藏獒。她曾说跟藏獒一比,世界上就没有男人了。但是现在她看到了男人。一个藏獒一样的男人正在把她紧紧地楼在怀里,用无限怜惜的眼光抚慰着她那恋恋相依的心。
5
在嘎朵觉悟对獒场实现统驭权的第二天,花馨子吩咐被嘎朵觉悟吓跑后又回来的饲养员:“好好看护獒场,多给嘎朵觉悟和八只小藏獒说说话,尽快跟它们熟悉起来。往后,它们就是咱獒场的主角了。”然后带着袁最离开獒场,坐出租车走向了老山。袁最想,当初他到处寻找黑胖子和被抢走的藏獒时,就在靠近老山的地方遇到一帮地痞抢走了他的钱包。现在看来,很可能是李简尘和黑胖子支使人干的,因为他的寻找离目标已经不远,对方担心他再寻找下去阴谋就会暴露。他问花馨子是不是这样?花馨子说这件事情她不知道,但她想一定是的。黑胖子在老山这一带人脉很广,支使几个地痞算不了什么。
果然花馨子带他去的地方距离地痞抢钱的路口只有不到三公里。也是一个獒场,依山傍水而建,地盘看着比黄海獒场还要大,只是没有挂什么牌子。
袁最一进大门,就撇下花馨子,循着獒叫,大步走向山坡上楼梯一样叠加而上的犬舍。跟他想象的一样,他在许多只大大小小的藏獒中,发现了被黑胖子偷走的黄海獒场的所有藏獒,包括他的十一只大藏獒和李简尘的五只大藏獒。他心说就看李简尘和黑胖子什么态度了,我的藏獒我必须全部要回来,那是王故留给我的,就算我看在花馨子的面上可以既往不咎,也得为王故着想,他迟早会出狱的。袁最意识到,这大概就是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了。
袁最停留在自己的十一只大藏獒面前,手伸进栅栏贪婪地摸着它们的头。它们没有忘记这个王故以后的主人,激动地凑过去,吐着舌头哈哈地问候着他,并用吼声对其他犬舍的藏獒向袁最的狂吠报以适度的警告。互相缠绵了好一会儿,袁最才感叹着离开犬舍,来到山坡下等待他的花馨子跟前,遗憾地说:“怪我,怪我,还是我不行。要是我当初锲而不舍地追查下去,一定会查到这个地方,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了。”
花馨子说:“认命吧,这是天意,后来的一切不是挺让你满意的吗?你有了嘎朵觉悟,有了八只小藏獒,还得到了我。”
两个人说着,绕过两辆白色货运车,来到一座西洋风格的四层石砌红瓦小楼前,沿着楼梯上到二楼,就是一个陈设不俗的大客厅。黑胖子和用纱布包扎着手臂的李简尘坐在沙发上,阴沉沉地瞪着袁最一言不发。显然他们已经从藏獒的叫声中看到了袁最和花馨子。花馨子看她的两个老搭档连起身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略显尴尬地招呼袁最人座。袁最嘴角上挑着轻蔑,扫一眼面前的两个仇家,刚要坐下,就听黑胖子大声说:“坐什么坐,起来。”袁最立刻直起了腰。他早有准备,杀猪刀就在冲锋衣里面,拼命的事情他不怕,有本事你们先杀我,杀不了我,我就杀你们,然后自己一死了之。
花馨子有些紧张,厉声道:“你们别太过分了,上茶。”
“老朋友见面,还没有拥抱一下,怎么就要人座喝茶?”五大三粗的黑胖子哈哈笑着,走过来跟袁最握了握手,然后单臂抱住了对方。“对不起,我把你的十一只藏獒偷掉了,你刚才已经去犬舍看过了吧?不用担心,我今天就还给你。”
袁最松了一口气,机械地把胳膊搭在了对方肩膀上,就听李简尘大喊一声:“馨子快过来。”仿佛这喊声就是动手的信号,黑胖子放开袁最,右手迅速伸进左袖筒,抽出一把黑光闪闪的尖刀来。袁最“哎哟”一声,朝后一跳,被什么绊了一下,倒在了沙发上。他觉得黑胖子马上就要举着尖刀扑过来,伸手去抽自己的杀猪刀,却见对方惊叫一声,也跟自己一样仰倒而去,尖刀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轰的一声怒吼,一只剿悍的藏獒用圆柱似的前肢死死德住了黑胖子。
黑胖子吓得浑身发抖:“快快快袁最,我服了你了。”
袁最长出一口气,起身过去,楼着嘎朵觉悟的脖子,硬是把它拖离了黑胖子。黑胖子战战兢兢爬了起来。袁最坐下,也让嘎朵觉悟靠腿坐下,嘲弄地打量着对面沙发上脸色如土的黑胖子和李简尘。一直站在袁最身后的花馨子这时坐到了一侧的沙发上,像个中间人那样摆头看看这边,看看那边,然后奇怪地盯上了嘎朵觉悟。
袁最知道花馨子想什么,抚摸着嘎朵觉悟说:“其实我比你更吃惊,我没让它来,它却来了。它比人聪明得多,能预见主人的灾难。可我们是坐出租车来的,不可能沿途留下痕迹;路忽南忽北,风忽东忽西,也不可能传递我们的气息。它靠什么知道我们到了这里呢?也许它能瞬间记住出租车的味道,然后循味而来。但这个可能性也不大,因为今天我们上出租车时,它还关在犬舍里,没有机会接近出租车。我的意思是说,当所有的科学依据都无法解释嘎朵觉悟寻找目标的本领时,我们就只能说它是神了。”他冷笑一声,眼光转向李简尘和黑胖子说,“嘎朵觉悟是一只来自草原的神犬。有神犬保护我,你们跟我斗是斗不过的。”
黑胖子的右手臂被嘎朵觉悟连衣服带肉撕出一个大口子来,血把整个手臂染红了。他余悸未消地盯着嘎朵觉悟说:“我还说呢,什么样的藏獒能吓坏简尘,把他赶到我这里来了,原来就是它。我跟藏獒打交道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的藏獒。袁最你是从哪里搞来的?快告诉我,我也去搞一只。”他突然疼得一阵吸溜,“我,能不能包扎一下伤口再说话?”
他看袁最有允许的意思,起身,怯俱地瞪着嘎朵觉悟,快步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手臂已经厚厚地裹了一层纱布。他妙着牙说,“幸亏我已经打过狂犬病疫苗,不用去医院了。”
袁最哼哼一笑,用教训的口气说:“你们两个都伤在手臂上,而且是右手臂,说明你们手里都有想害死对方的武器。以后你们要记住,见我的时候不要带武器,武器在哪儿,哪儿就会受伤。幸亏今天你没把刀别在腰里,要不然你现在腰里就会有个大血洞,内脏会从洞里爬出来,你想包扎都来不及。”
黑胖子一副甘拜下风的样子,不好意思地笑着:
“我们也就是想吓唬吓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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