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八里河-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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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闹。
强生也去了很早，他的古诗还没有写完，他想趁着早起把剩下的写完。可是教室里太乱了，还有人不知道在哪儿逮的萤火虫，大伙抢成一团。
强生就走出去，他看看月亮想起自己的学校。他本以为自己下学期可以在新的教室里学习了，那个时候还有国秀，对了，国秀现在在哪儿？她还在八里小学上课吗？那她会是一个人去上学吗？她该不会想起自己，因为她还会找别人跳皮筋的。
强生叹了一口气，朝厕所走去。刚走到厕所拐角的地方，强生就大喊起来。
他指着前面男孩的衣服：“同学！你袖子着火了！”
那同学外套的袖子很长，拿着燃烧起来的酒盅时，把袖子点着了。不过，强生想不明白的是：他袖子着火了，自己都不知道吗？
同学反映很快，他迅速把衣服脱掉，扔进了尿桶里，随着“哧——”的一声，火灭了。那同学把衣服拿出来，朝强生笑笑，就回家了。留下强生吃惊地看着男生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强强？”
强强和强生有很多的相似点，比如都不会游泳。强生本来想在这儿学习期间就把游泳学会，可是每次都不敢下水。
大姨家到学校的这段路上有一个池塘，是人工挖的，具体做什么用的，强生也不知道。池塘被挖的很陡，但是游泳的人很多，就把池塘边的水域踩得缓和些。每次强生过来和表兄弟来游泳，表兄弟都要教自己，可是强生很害怕，他就和强强蹲在水塘边。
但是每次洗完澡，就数强生和强强的身上最脏。因为人多，水浅的地方都被人踩成浑水。
有一次，大家把一个打满气的汽车内胎扔到水里，大家都游过去争着坐上面。强生就和强强还坐在水塘边，看着大家高兴地抢来抢去。
　
　
强生看着他们又想起过去，他想起爸爸去年出门的时候告诉自己，回来后就教自己学游泳，还会给自己买一个游泳圈，可是爸爸回来没有半天就走了。　
强生舀起身边的水，太浑了，他又看看这池塘，太小了。八里河多大啊！水多清啊！　
强生看着表兄弟，慢慢地朝池塘中间趟。强强正躺在浅水域给强生讲那天他拿着从尿桶里捞出来的衣服回到家，他以为爸爸妈妈会打自己，结果爸爸妈妈以为自己掉进了粪坑，可紧张了，他们还把那衣服扔了，给自己买了一件新的。　
强强没有注意强生，强生的脚一滑，身体就朝池塘里倾斜了，但是他的另一只脚还在浅水域，只是身体倾斜了。他努力用两只手扒着水，好让他的身体平衡一点。　
强生的力气太小了，他觉得自己怎么越用手扒水，身体越往水里面去。他想喊人，却大脑一片空白，别说强强，就是表兄弟，他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了，他甚至连喊“救命”的意识都没有了。两只手就在水里扒着，而并不是电视上面主人翁掉进水里，两只手乱扒的动作，强生只是倾斜了而已。　
强强还在绘声绘色地讲自己的新衣服，末了，他坐起来，指着岸边的一堆衣服说：“那件新衣服就在那里面。”　
强强看看强生已经不在自己身边坐着了，而是脸色煞白地扒着水。强强大喊了一声“救命”，两个表兄弟立马游过来，强生听见强强喊“救命”，就再也没有力气了，一下子沉了。　
两个表兄弟一个潜水游过来，一人架着一边把强生架上岸，大家都围了过来。有人说按肚子，有人说嘴对嘴呼吸，但是表兄弟也不知道怎么办，两个人也站着。　
姥姥一个人在家里坐着，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她知道孩子们都在大姨家，到底自己该不该去叫他们回来。如果去的话，大妮会怎么想：我们家就养不起孩子了，小孩子上我们家玩你还过来把他们接走，是觉得我们不会带孩子吗？还在对我们不放心？　
如果不去接呢？二妮明明把孩子交给我带，我现在却把孩子交给大妮。二妮会认为我不负责任，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二妮？　
“不行，无论接回来还是不接回来，我都要和大妮把事情的理儿说清楚，再问问润红和强生到底想在哪儿过？如果想在她大姨过，我现在就给二妮打电话，告诉她孩子在大妮家；如果想在俺家过，我要给润红和强生说清楚，去大姨家可以，要提前说一声，免得出什么意外。”姥姥把大腿一拍，“就这么说了，现在就去找大妮。”　
姥姥经过池塘的时候，没有多看，因为都是些小孩子，他们看见老太太都会赶快跳到水里。那个时候强生正努力往池塘中趟，他也没有看见对面大路上的姥姥。　
姥姥到大妮家就把事情说了一遍，顺便告诉大妮自己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受二妮所托，她也是为了两个孩子着想。　
大妮想了一下：“我知道，我两个孩子也能养，再来两个孩子，我还能养。孩子想搁这就搁这，两个孩子能吃多少，我要不给二妮要钱。两个孩子不想搁这，你现在就接走，他们俩想什么时候过来就什么时候过来。这要没有多远，跑着就过来了，大不了让她们和你说一声。”　
姥姥想想说：“那行，先问问两个孩子的意思，孩子呢？”　
大妮喊了一声：“当家的，去看看小孩上哪儿玩去了？”　
大姨夫从猪窝里站起来，出来洗洗手就出去了。大姨夫走到池塘边的时候，看见围了一堆人就跑了过去。　
表兄弟一看自己爸爸来了，就喊大姨夫快点。　
大姨夫看看强生：“怎么了？”　
“淹着了，俺们也不知道怎么办？”　
大姨夫瞪眼看着表弟，吼道：“多长时间了？”　
表弟吓坏了，退了一步说：“就刚才，俺听到喊‘救命’就把他拉上来了。”　
大姨夫二话没说，两只手拉着强生的两条腿，往上一提，强生就来了个“倒栽葱”。强生咳嗽了几下，喝得水就从嘴里喷出来了。　
大姨夫把强生抱到通风处，把他放下来。表弟跑过来：“爸，人家说要嘴对嘴呼吸。”　
大姨夫把手一扬，又想了一下，吼道：“跪下！”表弟马上跪下，表哥也跑过来跪下。大姨夫深呼两口气：“恁姥现在就在咱家哩，恁要是把这事儿给她说，我劈死恁俩！”　
两个孩子马上点点头。过了一会，强生醒了，大姨夫就问强生感觉怎么样，哪儿不舒服。　
强生摇摇头：“头疼。”　
“没事儿，回去吧，恁姥待俺那儿，待会见到她别说这事儿，哈？”　
强强点点头，刚要和大姨夫回去，就听见后面有人叫自己。强生回头看见强强正挥着自己的新衣服给强生示意“再见”。　
大姨夫问这是谁，表弟说：“这是强强，就是他喊的‘救命’。”　
大姨夫笑了：“小jī巴孩，还怪能哩！”　





回姥姥家


姥姥在大姨家正坐着，润红骑着车子放学回来了。她看见姥姥，很惊讶：“姥，你怎么来了？”
姥姥板着面孔：“你能来就不兴我来了？”
正说话间，大姨夫带着三个孩子也回来了。强生现在很不舒服，耳朵里面都是水，他歪着脑袋用力拍了拍。
姥姥问润红：“你小弟放学都好长时间了，你怎么才回来？”
润红解释说和邻村的一个同学一块回来，省得晚上回来害怕，刚才在大门口等人家了。
姥姥看看润红，又看看拍脑袋的强生，眼泪就下来了。大妮忙到姥姥跟前安慰她：“娘，你这是弄啥哩，有话好好说不行吗？你说接孩子，我又没说啥，孩子们也没说啥，你这是干啥？”
“我想起二妮了，从小到大就数她脾气倔，一直对她不放心，本以为她出嫁了，能让我安心一点，现在又弄成这样。两个孩子放我那儿，整天还让我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你整天就是闲着没事，替别人瞎操心，你看俺家不是也有两个孩子吗？不是也整天吃完饭就出溜一下没人了，我担心啥了，孩子又不小了，你担心有啥用？”
“孩子不小能有多大，你现在在我身边还是个小孩，何况他们。再说孩子是二妮托付给我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和二妮交代啊？”姥姥说完又哭了起来。
大姨看看润红：“润红，你也看到你姥了，我的意思是你搁哪儿住都行，恁姥的意思是，恁俩是恁妈托付给她的，她必须把你们俩看好。你决定在俺家住，就给你妈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你要是决定还去你姥家住，你要是什么时候想过来，就给你姥说一声，免得她挂念。”
润红看看大姨，又看看正在哭泣的姥姥，她心软了，她要跟姥姥住。强生虽然贪玩，但是他还是跟着姐姐，他也去姥姥家住。
“孩子啊！不是恁姥不让你过来，你什么时候想上你大姨家，你就给我说一声。恁妈把恁俩托付给我，我就要把恁俩看好……”
“行了，娘，孩子现在都要回去住了，你还说啥呢？回去就回去吧，要不是说不来了。啥也别说了，中午不回去了，就在这儿吃了。”大姨说完就起身。
姥姥一身的委屈，她还能吃下什么：“不吃了，让两个孩子在这吃吧，吃完饭好上学，晚上记得回去。”
姥姥这一件事儿刚从心里落下安稳，又一件事儿麻烦了：小儿媳妇住院了。
姥姥很紧张：“怎么住院了，什么病那么严重？”
四儿说媳妇怀上了。
姥姥很高兴：“这是好事啊，不对，怀上也不用住院啊，回来我养着，保准养的白白胖胖的，将来的小子也是白白胖胖的。”
四儿一句话差点没有把姥姥噎死：“又打掉了。”
姥姥更想不通了，在咱农村，哪儿还实行“打胎”这一说，再说那是自己的孙子啊。姥姥就去找小妗子理论。
“打胎不打胎要不是我说的算，不还是你儿子说的算吗？”妗子委屈地哭了。
姥姥把四儿叫到身边，上去就是一个耳光：“现在你能耐了，媳妇好不容易怀上了，你说打就打啊！凭啥啊？”
“没钱养活。”
“没钱养活？你不是还有一个养鸡场和一个孵化厂吗？你钱都到哪儿了？”姥姥怒吼道。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鸡瘟特厉害，都没有来得及治疗，大鸡小鸡都死了。你一直在村子里面住，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昨天来了很多人，人家都是从这儿打的小鸡，这两天也都死的差不多了。”四儿说完就蹲下去，抱头哭起来。
“那，那也不能把孩子打掉啊？”姥姥开始心疼起来。
“不打掉怎么办？外面还欠着债，我二姐说她的钱不要了，算是入股了，我都没有好意思告诉她这件事。现在这儿一大堆死鸡，卖又卖不掉，吃又不能吃，我能怎么办？昨晚老孙头还过来和我胡闹，说他从这儿打的鸡死了一半，我忙问他死了多少只，要赔多少钱。他说他就打了两只，你说他就打两只还告诉我死一半，这不是纯心气我吗？现在别说赚得钱了，本儿都没有了。所以我们说现在不要孩子了，过两年再要。如果我二姐打电话，你千万别跟她说这事儿，其他的我再考虑考虑吧。”
姥姥愣愣，进养鸡房，看见屋里一片狼藉。她从地上拾起一只鸡，眼泪就下来了。她拿着那只鸡慢慢地往回走，像失了魂一样，边走边自言自语道：“好好的一只鸡，怎么会不能吃了呢？”
四儿看着姥姥的背影，从地上站起来，大喊了一声“娘”，继续哭起来。
润红和强生回到姥姥的家里，姥姥的压力大了，四儿现在还在破产中，他一方面要去赔偿顾客的损失，还要想想以后干什么，还干这行？干不下去了，前后村的人对他都开始产生质疑。
强生的成绩开始往下降了，不过还好，在这群孩子里面还是最高的。第一学期，期中考试以后，强生的成绩是班里最高的，老师让强生当班长。
强生就是这样的人，你越是夸他，越是鼓励他，他就越用功。如果你越是贬低他，他就越吊儿郎当。
强生现在又要好好学习了，并且他觉得班长这个职位很神圣，他要把它干好。之前上一年级的时候，强生对妈妈说自己是“组员”的时候，妈妈就让他努力学习，以后当个班长，现在强生终于当上班长了，妈妈却出门了。
强生很负责人，什么事情，他都帮老师干。老师说要同学们背课文，背不下来的，中午不能回去吃饭。
强生就挨个检查，结果就两个同学没有背下来，一个是表哥，一个是表弟。强生说：“你们啥时候背会就可以回去了，不用听老师的。”
放学的时候，表哥说：“你到咱姥家吃饭，给我拿块馍吃。”
强生又把话说了一遍：“不用听老师的，你啥时候把书背会就啥时候回去。”
接着，强生就和强强一起踢球。强强有个皮球，两个人闲着没事的时候就踢起来，没有规则，想怎么踢就怎么踢，踢累了就回家吃饭。
吃饭的时候强生告诉姥姥，今天中午表哥和表弟留在学校了，就因为两个人的书没有背下来。
姥姥拿出两个馍：“待会去学校的时候给他们两个送去。”
强生摆摆手：“不用，老师让他们中午不准回去，但是我告诉他们了，只要他们把书背好，就可以回去了。”
姥姥很吃惊：“那先生知道了，不生你的气？”
“什么‘先生’，那是‘老师’，老师主要让大家把书背好，他们把书背好当然就可以回去了，再说我就没有见过老师不让同学回家的。”
姥姥还是不放心，给强生一块钱：“如果他们俩没有回去，你就给他们买两袋方便面吃。”强生接过钱，点点头。
强生到学校的时候看见表兄弟还在学校，就问大家为什么没有回去，不是告诉他们了吗，只要自己会背了，就可以回去了。
表哥把两只手一摊：“问题是，现在我还没有会背。”
强生望望表弟，表弟说：“我会背了，但是我要等他。”
不用说了，他们一定还没有吃饭，表哥抱怨道：“不是让你给我拿块馍的吗？”
强生没有办法，就用手里的一块钱给表兄弟买两袋方便面。方便面袋子上还是写着“小保姆”三个字，强生想到自己之前在窑厂上吃的那袋方便面就是这个样子的，那个时候妈妈就是浑身灰尘的拿着它走到自己身边的。那个时候他不确定那个人就是自己的妈妈，但他也没有喊，现在他多想喊一句啊。
强生心里酸酸的，他抽噎了一下，把嘴一撇，又拿着方便面朝教室里走。
润红刚开始还是每天自己上学，不过现在她遇到邻村的一个男生，那男生很烦人，不过润红觉得至少晚上放学回来的时候有个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