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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仪天下之风雨夺嫡路-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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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谢党,却又不得不做足了样子,现在的他格外地怀念燕燕那温软的肌肤和淡淡的熏香。
然而,当他踏足紫宸宫时,迎接他的却不是她的欢声笑语,一室的茶香却变成了浓郁的药味,突兀地充斥着他的鼻翼。祁帝心里一紧,连忙往寝殿跑,却见到应该挽起的垂幔此刻却是如一扇门一般紧紧地封住了床,使他看不见内里的景象。祁帝伸出手,撩开厚重的幔帐,只见到萧皇贵妃苍白着一张脸,眉头紧锁,眼角漫出了无法遏制的细纹,盘踞在不再年轻的肌肤上。
“怎么一回事?”忽的祁帝声音便冷硬了。
“回陛下,昨儿个娘娘偏头痛又发了。”贴身侍婢琉舞慌忙跪了下来。
许是祁帝的声音吵醒了沉睡中的萧皇贵妃,她睁开一双眼:“陛下……”正想要挣扎着起身,祁帝却是连忙按住了她:“燕燕,这些虚礼就免了吧。”他拿了一个枕子靠在她背后,“太医怎么说?”
“咳,就是老毛病,陛下不必担心。”萧皇贵妃顺着祁帝的手,靠在了枕子上,笑着看着他,手却是挥了挥,屏退了左右。
萧皇贵妃掀开被子,跪在了祁帝面前,头磕在地面上,这一系列一气呵成的动作倒是把祁帝吓了一大跳。
“燕燕,你这是干什么?”说着便要去扶她。
“陛下,请你救一救皇儿吧。”
“那也得你先起来啊。”祁帝将她扶上床。
萧皇贵妃深吸了一口气,便将遇里对凤水問下毒一事从头到尾对着祁帝说了,果真,当说到遇里要祁帝下一封诏书将幽王召回五蕴城时,祁帝的眉头越锁越紧,面皮也是紧紧地崩着,不发一词。
萧皇贵妃从怀中掏出一条丝帕,拭了拭眼泪,心里却是紧张万分,谁人都知晓,祁帝向来重视手足之情,更何况,在他心中,他这个皇帝的位置也是当年幽王拱手相让的,无论从哪一点出发,他都是不会同意让幽王回来送命的。
“陛下,燕燕知道,这是件让陛下难以抉择的事,但恳请陛下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情,燕燕实在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燕燕,你的心情孤完全能够体谅,皇儿不止是你的儿子,也是孤的儿子啊,可是三哥,三哥也是与孤血脉相连的同胞哥哥,从小,父皇不重视我,都是三哥将我拉扯大的,在我心中,他就像是半个父皇那般……不,甚至是比父皇更亲,我又怎么能因为要救皇儿,而让三哥送了命?”
说到后来连着“孤”都变成了“我”,萧皇贵妃只能紧紧地抓着丝帕,压住一再要飞出唇边的求他下诏书。
萧皇贵妃早就知道答案了,只是没有听祁帝亲口说出,她不甘心罢了,于是便压低嗓音,低低地啜泣起来。
“燕燕,你放心,就算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孤都会找到顾神医来医治孩儿的。”
可是时日却是不多了,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找来了顾神医,过了这个时间,皇儿便去了黄泉路,又有什么用呢?然而,这一番话,她却是没法讲出口。酒宴过后,秋沛夐收拾了些细软便再出使了墨蛟国,怀中拿着的,却是素以请名工巧匠连夜赶制的九曲夜明珠,好像这个女儿撞了头之后,变得格外地狡黠,连这般刁钻的问题都提的出来,心下却是喜忧半参的,喜的是这女儿天资聪慧,看来真真能应了卜算子的那一句“执掌鸾位”,而忧的却是就像过刚者易折般,太锋芒毕露的聪慧反而容易招致杀身之祸,于是便心思复杂地踏上了出使之路,想着等回来后便找素以好好谈上一番。
此刻的素以却是躺在李轻轻的香软的怀抱中享受着俨俨的母爱,内心雀跃不已,并不因为不能入住秋府而悲春伤秋,反而觉得这般的日子才是自己想要的,无需要遵循一大堆贵妇小姐的规矩,就这般散漫地或者也要比无数规矩拘着好上很多。绿珠安安静静地站在身边,素以现在知道,原来绿珠身上是有几分武功的,爹爹专程挑来保护自己。
十岁的年华,端的是烂漫无际,就如此刻散素以散漫地坐在一株毕钵罗树灰褐色微具纵纹的枝干上,晃着小脚,静听时间淌过的声音。透过翠绿刮辣的叶子,素以伸出白嫩的手,搭在额头上,阳光透过指缝流泻在她的脸上,带着无端的温暖。有时候,她会想起苏醇塬身上的佳期如梦,然而再回忆起他和她在百折林中渡过的那一个月时间,却觉得在梦境中,那是他与她自分手后做过的最美的梦。对,是梦。素以内心坚定地对着说。
四十三,如果这是劫难
府邸的大门口好像传来了不小的动静,素以三下两下便跳下了毕钵罗树粗壮的树枝,给绿珠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她跟上,还没有走出抄手游廊,便看见李轻轻慌慌张张地带着秦嫂奔过来,这一个月中,素以从未看见过自己意向以“温柔娴淑,端庄大方”为标榜的娘亲这般惊慌失措过,刚挽起一朵笑花,身子便被秦嫂不由分说地捞了起来,然后在后花园里兜兜转转地来到嶙峋怪状、错落别致的假山旁,也不知李轻轻在哪里按了三两下,这座重逾千金的假山便移开了,下方是只能容一个人通过的仄逼小径,两旁悬着夜明珠,散着柔和的光泽。
素以很是震惊地看着李轻轻,不知道她下的哪一步棋。
“绿珠,定要保护好小姐的安危。”李轻轻擦拭了一把满溢出来的泪线,吻了吻素以的额头:“素以,一会儿记得跑出去的时候,千万不要回头。”然后往她怀中塞了些票据一般的事物。
“娘亲,不要丢下素以,素以怕黑。”她揪着李轻轻的衣角,内心惶恐,都祭出了这一条不为常人所知的密道,必定是要遭了灭顶之灾了,为什么不一起逃走呢?
“素以乖乖,一定一定要活下去知道吗?素以,原谅娘自私地把你丢下,但娘确实是爱你的,只是更爱你爹爹多一些。”
李轻轻那断章取义般的话听得糊里糊涂的,难道是秋家惹怒了端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位,所以惹来了杀身之祸?
李轻轻趁着她眼神懵懂的时候,狠了狠心,一把撸去素以的手,将假山合上了,而通道内,却是能通过那几个孔洞看清外面的景象的,于是素以便顾不得绿珠的拽拉,哭泣着抖动肩膀:“绿珠,在外头的是我的娘亲,我要亲眼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然,我不甘心。”那眼神中迸出的精光,却是比夜明珠还要璀璨,绿珠心头一怔,便允了素以。
一个女子率着一众看不清面貌的侍卫出现在后花园中,因为想着女儿许是得了安全,李轻轻心头便松了一把,背脊也挺直不少,直直地看着眼前占着名分的谢紫菲,福了福:“不知秋夫人大驾光临,贵人踏贱地,民妇理应倒履相迎。”
谢紫菲身着一袭暗紫色的宫裙,领口和袖口滚着白色的边,衣料上,绣的是莲花,不蔓不枝,高鬓云鬟,插着三支金灿灿的步摇。
素以想了想,这一袭莲花衫由这个秋夫人穿起来真是玷污了莲花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佛祖释迦摩尼结跏趺坐在莲花台上向信徒们讲经说佛,莲花开了便能见到佛性,想来莲花应该是和大慈大悲联系在一起的,而这位秋夫人实在是太过于咄咄逼人了,她烈焰红唇不住地开合着,吐出的话句句伤人:“这一声秋夫人,实是不敢当,沛夐竟能将我瞒得如此之紧,在外边养了一个女人十几年,而我身为他的结发夫人,却竟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痕迹。”
李轻轻闭了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番反正已做好了死的打算,其他的也不过是轻如鸿毛,只要能保得秋氏不与谢氏撕破脸,便好了。
于是她便轻轻巧巧地跪在了怒气四溢的谢紫菲面前:“轻轻知道,秋夫人此番前来,必定是要见血的,所以也抱了必死的念头,只是,轻轻有一个要求。”
“你倒是一个妙人儿,此中的轻重能掂量出几分,难怪他会这般将你记挂在心头,你且说来听一听。”谢紫菲居高临下地盯着跪在面前的李轻轻,心里却是毒恶万分的,这般精致的亭台楼阁,这般婉转的抄手游廊,这般青葱水嫩的杨柳枝,这般姹紫嫣红的芳菲,一看便知道主人家是鹣鲽情深,然而能被搁在自己夫君心尖上的、住在这座府邸中的女子却不是自己,情何以堪?
“轻轻只希望秋夫人能看在小女是秋家一脉的份上,能绕了她。”此刻,一个约莫十岁光景的女孩子被一个侍卫推推搡搡地压着到了后花园,素以发现那个女孩子竟然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貌,连着身形都像了七八分。
“那是雨莳,专门在厨房帮忙的丫鬟,应该是用了易容之术,才变得像小姐的。”绿珠压低着声音,和她轻轻解释,素以看了看,这个女孩子现在着了她的衣衫,泪如雨下,蜷曲在李轻轻的怀中,抖抖索索的,嘴巴在不住地开合着,因为声音轻,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是看着唇形,却像极了“娘亲”两个字。
谢紫菲静静地看着跪在面前的一双母女,心里却是有一条妒忌的毒蛇的在嘶嘶地吐着信子,原本她是不相信秋沛夐在外头豢养着女人的传言的,然而在一个月前,她收到了一封不知是谁写的密信,自称是李府主母的侄女,将秋沛夐这十几年来的事情交代地一清二楚,荒诞无稽却又是有凭有据,不过,那时的她多傻啊,竟然还在内心默默地选择了相信,直到谢皇后无意间说出他生病一事,才得知,原来每个月消失这么几天,并不是住在了宫里头,而是是因为他在外头安置了另外一个家,于是妒忌不安的火星一点就着,无需东风便能燎了原。秋沛夐的身子和心都只能属于她谢紫菲,他的笑容也只能对着秋夫人绽放,她绝对不容许这个贱人和她的骨血留在世上。所以,她便拿一把刀子过来了。
“沛夐的骨血,我自会照料着,那么,你呢,你待如何?”谢紫菲有些悲怆地看着眼前这张脸,根本就不如她来得艳丽,与早年间围绕在秋沛夐身边的那些个莺莺燕燕比起来,也不过是等闲的姿色,就如一支白玉兰,一点不鲜艳,怎么就霸占了她的沛夐,盘踞在他心口,而且霸占地这般干脆利落,这般不留有余地。
李轻轻温柔地拂去了怀中小女儿脸上的一片润泽:“孩子,我对不起你。”
是真的对不起这个只有十岁的小女孩,还没有打开花苞儿,还没有看够这个世间斑斓的色彩,却妄作了替死鬼,死前还被惯了哑药,但是为了素以,我不得不这般对着你残忍,所以,死后所有的业报都由我来一力承担吧,孩子,看清楚我的脸,来世一定一定不能报错了仇。李轻轻拔出刀子,往心窝处狠狠一戳,用尽了十二分的气力,胸口瞬时漫出了一朵摩诃曼珠沙华的样式,她双眼温柔地望着蓝天,沛夐,请原谅我先走一步,我很感激上苍让我遇见了你,然后和你在一起,然而,我却是不能因着自己的情谊断了你的前程,秋氏可以不要你,你却不能抛了秋氏,因为一旦你离开了秋氏,便是一场浩劫,我们的女儿,一定会很坚强很坚强地活下去,再见了,我最爱的……人。
四十四,灭门
在李轻轻从袖口中掏出刀子的那一刻,绿珠早就眼明手快地捂住了素以地嘴巴,阻止了一声将要逃逸出喉咙的惨叫声,她的手指被素以的贝齿狠狠地咬着,应该是戳出了洞口,却硬是忍了下来,不发出一丝声音。
素以却是如痉挛了一般手脚并用,想要不顾一切地挣脱开绿珠的禁锢,跑出密道,直到——一条白绫缠上了那个前一刻还在李轻轻怀中不住哭泣着的雨莳,那个乖巧的女孩子吐出细且长的舌头,双脚不住地在乱踢,毒恶的眼神朝着假山方向看过去,仿佛是在诅咒素以,诅咒这个让她丧了命的李府,诅咒这个不公平的命运,绿珠将带了血的手掌轻轻覆盖在素以的眼皮子上,另一只手紧紧环着她的腰身,给素以不住发抖的身子提供支撑,心里却是慌乱了一大片,这是一场灭门的浩劫,沾染着亲人的血液,她的眼前晃过的却是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这么一个男人,拿着尖刀抵着自己娘亲的脖颈,眼珠充血,带着嗜血般的贪欲,她的手随之发抖,扣着素以腰间的气力却是愈发地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如影随形的梦魇给驱逐出去。
眼前一片黑暗,血腥味弥漫在唇齿之间,然而素以却是很冷静地停止了挣扎,如被一盆冷水淋过一般,一动不动,心下通透,嘴角却是绽露了一丝讥诮,这便是秋夫人口中所说的照料爹爹骨血么?
素以捂着已经撕裂了一般的心口,水泽漫布在脸颊上,玉容泪阑干,忽然她摸到了几根扇骨,因为衣服穿得有些多,之前收纳在胸口,也不觉得有什么感觉,此番摸到了,却在电闪火光之间想起了那颗血玉花生中暗藏着迷迭香的,于是她拿出扇子,对着绿珠嘀咕了一番,绿珠神色凝重,紧贴着素以身上的避毒珠,将内力送入血玉花生中,将迷迭香送入了假山之外,再催生着这薄薄的粉顺着风洒向庭院中的魑魅魍魉。
无色无味,却能在每一个晚上体会到深入骨髓的可怖,这个场景会缠绵着你,至死方休,秋谢氏,在我正式来向你索命时,且先好好品尝一番这开胃菜吧。素以狠狠地绞着衣摆,却无能为力。
“放一把火烧了吧。”谢紫菲淡淡地开了口,脚却是径直踩着李轻轻耷拉着手掌走了过去,素白的手掌上留下了一个淡淡的脚印,微红色的,还沾染了一些和着血水的泥土。素以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李轻轻的尸首,想象着那张脸上应该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是憎恨还是怨怼?只可惜,落入她眼帘的却是只有她挺直的背脊和一只被谢紫菲踩踏过而变了形的手,扼着她的咽喉,只剩下吐气的份。
那一场火烧了整整一个晚上,冲天的火光似是在哀鸣着世道不公,然而,这本来便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公平或者是不公平,只有力量决定一切。
素以拉下覆盖眼前冰冷的手,撕下了一截裙子,细细地给绿珠包裹起来:“绿珠,我想活下去,就算是猪狗不如也要活下去,然后再杀了秋夫人替我娘报仇,你说是怎么杀了她才好呢?是一刀一刀地凌迟,将披盖在她身上的那一张画皮一条一条撕裂,还原她那一颗发了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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