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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毓幽狐 作者:寒江幽雪-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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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商垂下眸子,眼中已然有泪:“这便是雪莲皇丹……那日在芙蓉庄中,我被白凤生生唤醒,掌中赫然便有这么一枚,我这才晓得,阿娘临走前拼尽了全身的气力,以旧主身份将我送入芙蓉庄中,又将炼化之丸递入我掌中……”
程云亭呆呆地望着这一枚雪白的丸药,骨骼清贵、法力精纯的狐族女,耗毕生之力以身为鼎,炼化无数雪莲才得这一枚……一时间他竟觉着口中齿舌滞涩,喃喃道:“若是服下了,便是永生轮回……九商,你打算如何?”语音刚落,他便被九商一同带入了芙蓉庄的莲湖旁。
九商眸中还有半点清泪,低声道:“明之,这雪莲皇丹,在我心中便是阿娘的替身一般。如今,我想教她在莲湖下恬静长眠,你瞧如何?”
程云亭思绪纷纷,他有一瞬甚至想教九商将那丸药服下,开口却郑重无比:“咱们便请师娘在莲湖下好生歇息罢。”二人相视微微一笑,衣袂飘飘,一道沉入那晶灿莹然的湖水之中。
次日,众人聚在客栈那摇摇欲坠的厅堂前共进早膳。莽隍城本乃北方蛮荒之地,隔得那般久这才知晓,如今京中风云迭起,皇七子弑兄囚弟,将老皇后幽禁深宫,黄袍加身。待下却是一片爱容之心。方继位便命大赦天下。虽有老臣在金銮殿上洒血痛骂,到底抵不过新皇铁腕手段,纷乱诤言终究消隐于野。听那掌柜的说书一般口沫纷飞,柳臣安不屑一笑,程云亭卷了那葱香油饼儿抵到九商手中,又执壶替博夫人斟了一杯香茶,倒教博夫人眼圈儿微红。
隔得数日,待皇城中事态平歇,博夫人启程回京。她亦是洒脱不羁之人,得知兄长骨血在世间十分安妥。便已无憾,并不求朝夕相处。且京城中泉华馆乃是她毕生心血,亦无法丢下。程云亭同九商相伴打点行装。又执高堂之礼相送。柳子辰并未露面,不过托程云亭交了一樽清水与博夫人。博夫人轻叹一声,垂眸再不言语,遂抚平面纱踏上马车,车轮辘辘而去。卷起了北城风沙一片。
柳子辰携长子先行一步,前去岎山替妻守制,南都同柳臣安一道回了翠驼岭。九商同程云亭不肯再入灵毓山,便同南、柳二人道别,欲前往江南。如今他二人一身洒脱,皆无拘无束。虽世道纷乱,却怎地亦难不倒程云亭,莫说身旁还有个九商。阿兕如今在芙蓉庄中已然痊愈。又爱去庄中南面山中奔驰咆哮一番,抑或在莲湖中潜水嬉戏,十分自得,闲了便同白凤斗嘴。白凤虽每每要去九商出告状,其实心中隐隐欢喜。
九商同程云亭一路南下。刻意敛去本领,如同红尘中再朴素不过的一对夫妇。待得到了松泉镇。又有听闻当年开笔墨铺子的金捕头一家受了先皇案的牵连,险些丢命;后又因了新皇宽恕,这才得以苟延余生。九商远远望着集市中不起眼的笔墨铺子,忽然想起当年柳子辰曾在那处施了障眼之法,教明之同自己误以为他乃铺子主人,又将“小昆仑”托付于己,后辗转回到了柳臣安手中,真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曾经渡湖的老伯,如今已到古稀之年,再不能摇桨,镇日里坐于湖边柳树下吸旱烟。其侄孙接了船桨,日日摆渡。九商端坐于舷,程云亭护在前头,二人忽然想到当年月夜之中,在湖边被厉荷追杀的情形来,如今回想起来,已然恍若隔世。
青淮庄放佛还是老样子。那座小山丘同连绵巍峨的灵毓山相较,真真玲珑得不堪一握。山脚下,九商当年的三件屋舍都还静默伫立,九商轻轻推开那竹门,映入眼帘的正是极熟悉之物,那小小的杉木桌上已然蒙了一层灰尘。二人悉心扫除,将那小小里外三间捯饬得清清爽爽。青淮庄上人也有好奇的,皆道先前那小娘子同郎君又回来了,还有那快嘴快舌的,将东面槐树底下柳家之事当作了奇闻异秩道来,九商听闻,面上不显,心中不免唏嘘慨然。
九商同程云亭二人每日里不过从些稼穑之事,闲了便一道去青淮山上小坐。九商甚至瞧见了当初自己作的那架秋千,难得其余之物皆沧海桑田,这小秋千竟还能承住两个人的分量。博夫人有消息自京中传来,信中有言道,楚腰阁曾经的大家,细娘细夫人已然长逝,当今由一名唤作风裳的娘子接任。这位风夫人却十分心胸狭窄,颇行不义之事,楚腰阁已岌岌可危。如今泉华馆一力相助,已然将那楚腰阁并入名下。云湘院身后却又有一股势力雄起,隐隐同泉华馆有那分庭抗礼之势。九商同程云亭掩了信,不过相视一笑。如今那些个庙堂之高,江湖之远,于他二人而言不过是过眼烟云,再激不起半点波澜。
柳臣安、沧澜等人皆常有信来,沧澜在冬日诞下长子,唤作瑟和,已立为族王继承人,听闻面相骨骼同沉君一般无二,十分招人喜欢。九商将阿娘当初遗下的黄金伏虎锁挑拣出来,传去了灵毓山,当作道贺之礼。
日子便如闲花落水一般淡淡流过。次年,九商梦莲有兆,后身怀六甲,程云亭喜不自禁。南都同柳臣安皆自北方赶来,一道前来的竟还有春华。如今她以凡人之身竟掌了虎啸岭一脉的大权,已然成了灵毓山一带的传奇。春华不顾劝阻,恭恭敬敬地朝九商叩了四叩,言道当年受恩人惠泽太重,如今亲来服侍一二,以报恩德。
来年夏日,九商诞下二女,长女唤作念眉,幼女唤作阿黛。阿瑶带着弟弟阿殷悄悄赶来青淮庄道贺,言道如今鄂华岭上已无族王一说,姒茹亦死了那条教幼子作王的心。后春华、阿瑶并阿殷三人一道北上,言明日后定常来江南叨扰。
弹指一瞬,白云苍狗。青淮庄里皆知晓,庄上有一户程姓人家,男女主人乃神仙一般的人品,二女皆出落得秀丽清纯,难描难画。本还有人笑言,待得程家二女长成,只怕提亲之人要踏平了门槛,那一户人家却后来悄悄儿搬离了。有人道曾在狻江一带见过侧影,又有人道曾在北方得以一睹俊逸芳容,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后如鸿雁冥冥,踏雪无痕,不知所踪。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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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一篇番外的~~~
  
番外——山中发红萼,纷纷开且落
   
九商望着眼前葱茏秀丽的山谷,涟漪潋滟的湖泊,惊喜回首道:“明之,你如何寻到了这么一处僻静所在?”

程云亭见娇妻面若芙蓉,喜中带嗔,平添了几分姝丽之色,心下爱得紧,顺手将她揽入怀中,指着不远处的湖泊道:“我知你素来喜欢青淮山下那一方小湖,便同沧澜商议,自瘦月峰同锦玦岭主峰之间凿开了一条小渠,引了活泉过来。”望着不远处山石后探头探脑的幼女阿黛,他微微一笑,随即板了脸横了一眼过去。阿黛是个鬼灵精,哪里不晓得爹爹的意图,吐一吐舌头,随即旋开身子跑远。

九商微微靠在程云亭肩头,二人一道在湖边歇足,九商忽然忆起一事,忙道:“你这些日子在山间进进出出,便为了打理这瘦月峰?”

程云亭重又将她捺回自己怀中,笑容中多了一丝宠溺:“你得了闲儿,便爱同沧澜一道蒸茶品书,过了几年念眉亦是大姑娘了,瑟和那孩儿又是咱们瞧着长大的——沉君那日借酒蒙脸,正是替他的爱儿探咱们的口风呢。”

说起为何要举家迁徙,正因了青淮庄上如今已有人觉着他一家子不凡,悄悄儿开始打探程家的底细。偏生九商又不爱在屋外设下禁制,倒教两个女儿有些不堪其扰。程云亭索性带了妻女一道离了青淮庄,先在红尘中四处游历,教两个孩儿拓一拓眼界;又同南都沧澜商议,将翠驼岭同锦玦岭之间那瘦月峰借了出来,当作他一家四口的避身之所。南都自然应允,沧澜更是求之不得。

九商闻着他怀中一丝清爽的木叶香,使劲儿嗅了一嗅,随后哼道:“你如今举家搬来了瘦月峰,可是早就将女儿许了出去?又怕我气恼。如今便教我们娘儿仨一道迁来,若是瑟和同念眉两小无猜,哪里由得我这当娘的做主!”

程云亭听她言语慵懒,知晓她并非真个恼了,亦不怕她,轻轻替她将一绺乌发梳在耳后,道:“孩儿们若能相互欢喜,那可真真是几世里皆修不来的缘分。”想到素来沉静温雅的长女,他长出一口气,喃喃道:“念眉这孩儿甚么都好。就是太过平和了,有时那眉眼之间真真如同镜湖一般波澜不惊,倒教我隐隐觉着她比我还要通透些。”

九商闻言便道:“你操心了这个。又要操心那个——念眉性子素静,你要担忧一回;瞧见阿黛那般顽皮,你又要皱眉。到底怎样才能教你欢喜?”

九商同程云亭所出二女,长女念眉,悟性虽高却不爱习武。镇日里只对爹爹那些个炼丹之物喜爱非常,且生来体内带了精醇的极阴之气,将小小“广寒香”炼得炉火纯青;幼女阿黛生性脱跳顽皮,年纪尚小,已然能将一对鸳鸯双股剑耍得有模有样,一家四口游历山川之时。阿黛常常硬要打抱不平,连带着教爹娘操了不少闲心。

阿黛知晓爹爹要举家迁来瘦月峰上,欢喜得直如泼猴。她极小时见过南都一面,将南都搓揉得寻不着南北,雪白的衣袍上净是泥爪印儿,偏生又对这小娇娃无可奈何。念眉听闻后淡淡一笑,眸中却也微微发亮。程云亭曾暗中瞧过长女同瑟和二人一处耍时。竟是说不出的契阔祥和。此时阿黛兴冲冲寻到了长姊,欢喜地一头扑到念眉怀中。笑道:“我原先还担忧阿娘不爱瘦月峰,方才瞧来,阿娘竟是满意得很,爹爹果然好手段!”

念眉自袖中取了一块绣金丝的手帕子来,细细替妹子拭去额上晶亮的汗珠儿:“我早道阿娘爱翠驼岭一片好风光。这瘦月峰地势极高,当年蛇鼠二族还势同水火之时,沧澜姑姑的大军先锋便在此处驻扎,望着对面翠驼岭正正是一览无余。”

阿黛在姊姊怀中寻了处卧下,只觉得香软无比,惬意地眯了眼:“姊姊怎地知晓得这般清楚?”她见念眉面上渐渐浮出一丝晕红来,一骨碌爬将起来,快活道:“哈!定然是瑟和阿兄同你讲来,是也不是?”见姊姊垂了眸不肯答话,她眼珠子一转,便扑上前来抢念眉手中那方帕子:“我将这个送给瑟和阿兄,只道是姊姊送把他的,他定要欢喜得夜间错过了困头!”

念眉大急,她素来安静,哪里是阿黛的对手。阿黛不过虚晃一招,便将那帕子握在了手中,轻轻抖开一瞧便瞪大了眼:“这……”白胜初雪滚了金丝边儿的帕子上,绣了幅俊兽形容,乃是一肋下有翼,双眸晶然的雪狼。这不正是瑟和阿兄的元身么?她心中呆愣半晌,到底是小儿女心性,竟忍不住扑簌簌掉下泪来。

念眉本一张芙蓉小脸憋得通红,此时间妹子忽然“啪嗒啪嗒”掉下泪来,亦慌了神,忙将阿黛揽在怀中软语哄道:“好端端地,怎地哭了?这么大的人儿也不怕羞!”

阿黛抽抽噎噎,心中觉着委屈——姊姊如今更喜欢瑟和阿兄,连帕子都替他绣了,自己当初百般地求她,都不肯送自己一条儿!她索性赌气甩了手道:“你如今喜欢同阿兄一起耍,将来亦要嫁了他的,便这般小气!”

念眉一头雾水,千哄万哄,好容易将小魔头哄得心回意转,这才晓得妹子是吃了瑟和的醋,不禁噗嗤一笑。阿黛嘟着嘴,心中忿忿,只是揪着地上一株草儿出气。念眉这才自袖中取出一只晶灿莹然的簪子来,逗她道:“你瞧瞧这是甚?”

阿黛望着那簪子,一时愣愣地竟忘了使小性子:“月华簪!”她小心翼翼地自念眉手中接过来,眼中净是馋劲儿:“化簪为剑!阿娘竟舍得将它交把姊姊!”她心中微微有些失意——阿娘同爹爹到底更疼姊姊多一些儿,竟将月华簪皆交与姊姊!

念眉见阿黛神情落寞,心中微微一疼,忙道:“好阿黛,这是阿娘亲口嘱咐了要我将这簪子递到你手里的,只是你要许我一件——再不能用它来随意欺辱人……”话音刚落,念眉只觉着掌中一轻,阿黛双眸粲然,早就将那簪子夺在了手上。说来亦奇,阿黛甚口诀皆不通,那簪子一入她手,簪身便微微一亮,化成了剑,前段还吐着青芒。

念眉同阿黛皆目瞪口呆,好半晌,念眉才缓缓道:“阿黛,你可真真是安叔口中的奇才!”阿黛小脸上满是红晕,却又见姊姊递过一方帕子来,青如莲花,薄如蝉翼。她心中疑惑,忙接过展开一瞧,不禁心头一颤:这方精巧至极的帕子上所绣,正是阿娘修习的无上心法!

念眉见阿黛神情有异,便细细解释与她听:“这本有一份绣卷,乃外祖母留下的手迹,已然被阿娘细细珍藏。这一卷是我亲手所绣,正是那一份的摹本……本想早些与你,阿娘却说要好生磨一磨你的性子才能教你修习,以免你不知天高地厚反伤了自个儿。”

阿黛眼圈儿一红,小心地将月华簪同心诀卷收起,反手紧紧抱住了姊姊,喃喃道:“我原以为,阿娘同爹爹更喜欢你,这才爱胡闹,好教他们多瞧我一眼儿……如今竟是我想左了,他二位对我姊妹的心,都是一样的……”她闷闷地抽一抽鼻子,口里倒还有些倔强:“我比姊姊讨喜!南叔瞧见了我,定要蒸桃花酥与我吃,从不见给姊姊吃的!”

念眉嗅到妹子发间幽幽的清香,轻笑道:“你自然比姊姊招人疼——姊姊只会炼药,握剑的模样被阿娘笑作‘肥鹅戏水’,却赞你颇有飞鸿之姿,你还怕自己将来没有阿娘的身手么?”

阿黛破涕为笑,姊妹二人紧紧依偎在一处,静静地望着脚下浮动的流云。隔了半晌,阿黛小声道:“姊姊,你瞧爹爹同阿娘如此恩爱,从不曾红过脸的……方才在湖边,爹爹发觉我在远处偷看,硬是将我瞪了回来,生怕阿娘晓得我在便不肯偎在他怀里。”

念眉轻轻“嗯”了一声,细细地抚摸妹子一头乌鸦鸦的秀发。阿黛早已习惯了姊姊的脾性,虽不见她答话,仍自顾自地轻声道:“我亦喜欢瑟和阿兄,他虽然动不动便脸红,却亦炼得一手好丹丸,若将来同姊姊一处,定然是极登对的。若是他将来胆敢欺负姊姊,我便拿了月华剑将他追杀个片甲不留!”

念眉听着阿黛虽幼小懵懂,却还晓得“登对”二字,不禁微微有些脸红,轻轻掩住她的口道:“你瑟和阿兄亦是极好的人,哪里便值得你提了剑满山地追?”阿黛先是一愣,后脆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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