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画眉-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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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低头整了整气息，露出一个柔和温雅的笑容，款款走到凤座前。卫皇后慈祥的一笑，左手拉过我的双手握着，右手一下一下拍着我的手背，叹息道：“丫头，这些年苦了你了。”
“是呀，郡主这些年，过得真不容易。”听得卫皇后如此说，一旁的淑贵妃元雯忻也开口惋惜，玉面娇艳，一袭茜素红牡丹晓月宫装，映衬得肌肤柔光细腻、风情尽生，恍若神仙妃子。
“苦了郡主了。”有了淑贵妃在前，德妃，贤妃，惠妃三妃也纷纷随声附和。
“不苦，”我摇摇头，扫过一众女眷笑道，“有皇后娘娘，各宫娘娘和各位皇兄、皇嫂惦记着，就算苦也值了。”
“瞧这丫头，说的什么胡话。”卫皇后佯装生气的瞪了我一眼，我咬唇低下头，看着她两手指上带着的，那长长的雕凤金指套默然，我知道她话还没说完，果然又听到她斥道，“什么值不值的，以后不准再这么提了。”
“是。”在我低低的回答声中，她语重心长道：“姐姐去了这么多年，本宫本该替她，好好照顾你的，可是**事多，本宫这几年，身子也大不如以前。丫头，这些年本宫每每想起你，总觉得亏欠了你，你不会怪本宫吧？”
“娘娘贵为一国之母，母仪天下统领**，已是劳苦功高，能时常念着崇华，崇华已心存感激，哪里还敢责怪，是崇华不孝，这些年让皇后娘娘担心了。”我拼命想挤出两滴眼泪，特意来营造一下气氛，却怎么也流不出来，只好一副愧疚状地看着卫皇后。卫皇后理了理我鬓角的发，怅然道：“真是个懂事的丫头！”
“母后说的是，儿臣也觉得崇华妹妹乖巧懂事，若是母后觉得有所亏欠，何不留妹妹在宫里小住几日，以表母后心意。”说话的女子，身穿一套朝阳拜月飞腾的五彩凤凰宫装，乌发挽成飞天髻，上插一支海水玉缀珠明凰步摇，长长的珍珠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端正华贵。
她笑吟吟的看向我，隐隐约约有着几分卫皇后的影子。看这装束，不用猜，也知道她就是太子妃卫苇苇了。
卫皇后赞许的看了卫苇苇，笑着点头，“若是如此甚好，丫头，你可愿意在本宫的凤仪宫，小住几日？”卫皇后笑得一脸慈祥，期待的看着我。虽是询问，但我是没有拒绝的权利的，我对着她福身道：“崇华谢皇后娘娘恩典。”
经过卫皇后一番情深意浓的慰问后，我便入了座。今晚到场的女眷偏多，但五皇子炎景晗，八皇子炎景翊，十二皇子炎景弘皆在列，另外还有几个士族公子，武昭帝公因务繁忙未曾过来，太子炎景清带着良娣司马赋姗姗来迟，被皇后训了几句，随后晚宴便开始了。
宫女端着银盏碟鱼贯而入，山珍海味玲珑，美酒琼浆醇香，又有歌舞助兴，一场晚宴吃的倒也安生。只是期间，太子偏宠司马赋冷落卫苇苇之举，惹得卫皇后很不高兴，但碍于场面，卫皇后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只是脸色越发难看了。
我在心底嗤笑一声，这太子也太没自知之明了，当面给皇后难堪。太子炎景清是武昭帝三子，但其生母，却只是紫宸殿的一个小小宫女，当年因武昭帝酒后乱性，才封了品级，不过到死，也才正四品美人。武昭帝哀其年幼丧母，凄凉无辜，便把他交由当时还是贤妃的卫娆抚养，而卫娆多年来，膝下也只有九公主一女，于是对炎景清更加尽心尽力，百般疼爱。
相对于太子那边，一方如胶似漆，一方忧眼相对，八皇子炎景翊那边，倒是元妃侧妃相处和睦。元妃慕容俊婷略施粉黛，云髻峨峨，正中插一朵牡丹花，两旁鎏金玉簪垂下长长的紫玉璎珞，她偎依在炎景翊怀里，脸蛋娇媚如月，一笑顾盼生辉。侧妃萧寻暖着一袭寒烟紫蝴蝶穿花锦绣宫装，那领口处和腰带上绣着几粒东海珍珠，晶莹的珠子一粒粒点缀在杏黄织金裳上，显得很是惊艳。
炎景翊笑着边吃慕容俊婷夹的菜肴，边玩弄她手腕上的珊瑚链和红玉镯，又时不时悄悄低语几句，惹得慕容俊婷红了脸，时不时娇嗔几下，萧寻暖也是满脸含羞，拿着白玉壶斟满一杯酒，笑意盈盈的送到炎景翊口中，炎景翊眉目含情的看着她喝完，又送上一记香吻，那场面好不风艳乐闹。
再下面是十二皇子炎景晗，他跟炎景翊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但性格却很不相象，多数时候，炎景晗则是学着皇子该有的样，一板一眼的在跟那些士族子弟谈天论地，小皇子妃则在一旁布菜倒酒，刚开始有几次想撒娇，都被炎景晗小孩子气地瞪了回去，几番过后，只委屈的憋着腮帮子，但也只乖乖的布菜。炎景晗会偶尔转头，看看一旁的炎景翊，看着哥哥如此玩乐，我看到他稚气的脸上，分明闪过一丝蔑视，那样的眼神，绝不是这样十四岁少年该有的神情，让我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炎溆跟上官玥倒是不似在王府里那样，一个冷眼，一个淡漠，席间炎溆带着温煦的笑容，游走在众位士族公子间，谈吐温润尔雅，时不时还给上官玥夹夹菜、说说话，上官玥也一脸笑脸，偶尔替他斟酒，替他擦嘴，两人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羡煞旁人，即使他们人后是怎样的疏离，起码在人前，在众人眼中，绝对是一对模范夫妻。
整个宴会，最低调的便属五皇子炎景弘了，他多数沉默着，偶尔在王妃给他夹菜时，会笑一笑，以至于差点就让我忘了，这里还有他这个皇子存在。同样，他的生母惠妃，也是一样的低调，甚至有些战战兢兢。惠妃林氏只是一般官宦人家出生，又不受武昭帝宠爱，多年来在**深居简出，只是凭着孕有子嗣，小心翼翼二十年，才坐上了四妃之位，虽有惠妃头衔，但在宫里却是什么权利都没有主。
晚宴在戌时末结束，我送了炎溆和上官玥到凤仪宫门前，炎溆摸着我的头，嘱咐要我好好照顾自己，上官玥在一旁欲言又止，终是没说什么，匆匆跟在炎溆后面走了。
望着两人一前一后，孤单落寞的背影，让我突然有点痛心，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这般貌合神离的相处，二哥、二嫂你们不会感到累么？

第十九章　宫宴（2）
更新时间2011114　12：19：58　　字数：2043

　“郡主，这天冷，小心冻坏身子，我们还是进去吧。”看我在风露中站的有些久了，菡萏在一旁催促道。我嗯了一声，刚转身想进去，却看到九公主炎怡苒正一脸趾高气扬的看着我，与她同行的还有一名华服玉带的少年，看她这架势，绝对是来找麻烦的，我拉了拉玫瑰红缠枝连云纹雪狐氅的衣襟，深吸一口气，走到她前面微微福身道：“参见平都公主。”
见我对着她行礼，炎怡苒抬着头，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然后她神气十足的绕了我一圈，最后居高临下，直直逼视我，一脸嘲弄道：“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远远遇见妹妹，我便要绕道而行，如今却是妹妹参拜与我，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果真是来找茬的，我在心里暗骂一声，脸上却浮起笑意，“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公主何必耿耿于怀。如今您在上，我在下，这不就够了么。”
“哼哼——”炎怡苒轻蔑的看着我，却并未让我起身，娇俏的脸上浮现一层又一层的笑意，丝毫没有就此罢休的念头。
僵持间，那华服男子走上前，开了口道：“是呀，苒妹，正如郡主所说，事情都过去了，如今苒妹可是正儿八经，咱们东炎最高贵无尚的公主，妹妹就此高抬贵手，放郡主一马吧！”
什么正儿八经的公主，这话不就是反指我是过继的，不是名副其实的皇帝的女儿，永远做不了公主么，要是这话被真的崇华郡主听到，或许正好搓中她的痛处，但我不会。
我背地里厌恶的撇了那少年一眼，抬头正视着他和炎怡苒轻笑出声，“公主如何，郡主又如何，都是些虚名罢了，我也从未想过要与平都公主争宠，公主殿下杞人忧天了。”
“你——”见我对她的公主之称，她一直追求的崇高地位嗤之以鼻，炎怡苒气得柳眉倒竖。
“苒妹，郡主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自然要比我们想得开些，苒妹你又何必如此计较，让郡主道个歉便是了。”那少年在一旁温声安慰，听起来像是在帮我开脱，却句句带刺，什么叫死过一次的人，这话多难听，若是在正常人耳中，自是十分刺耳的，就比如菡萏，闻言，她脸上原本微带的怒气更盛了，我生怕她冲动闹事，暗地里伸手握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为我出头。
没有他们预期而料的愤怒，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被他说一次又何妨。“是啊，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公主又何必跟我这个，死了又活的人斤斤计较，如此心眼狭隘，也不怕丢了你高贵无尚的公主身份。”在念“高贵无尚”四个字的时候，我还特意加重的音调，字字吐字清晰。
“你——宽表哥，你当本宫是想跟她计较么，你瞧她那态度……没大没小的，简直没把本宫放在眼里。”炎怡苒脸色发青，指着我的手指隐隐发抖，像是气得极重。我在心里不屑一笑，三两句就气成这样，这公主也太不成气候了。
华服少年扫过炎怡苒一脸怒气，这次却没有开口安慰，反而笑看着我道，“郡主，你还是跟公主殿下道个歉吧，若是九公主气出病来，可如何是好？”
这歉恐怕不是那么容易道，“那请问卫公子，该怎么个道歉法？”原来这少年便是卫皇后侄子，当朝左相卫政之子，太子妃卫苇苇之弟卫宽，如若此时我还认不出来，真当是没眼识了，据说是老来子，在左相府相当宠溺。
“自然是公主殿下不恼了，这谦便也道了。”卫宽答道。
炎怡苒明摆着就是来示威的，岂会让我好过，这俩表兄妹，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敢情是在给我下圈套。我正琢磨着要怎么反击，菡萏却突然出声道：“公主殿下，我家郡主大病初愈，经不起公主如此折腾，公主还是给齐王府三分薄面为好。”
“贱人，这里何时轮的到你来说话了。”炎怡苒大声怒斥，猛然抬手，狠狠一巴掌诓在菡萏脸上，菡萏雪白的小脸，立马映出一片血红的五指印。
“菡萏。”我唤了一声，连忙出手扶助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郡主，菡萏没事。”菡萏含泪道，她那佯装坚强的样子，看在我眼里满是心疼，这是我的人，岂容她炎怡苒如此欺负。这是在中宫，炎溆离开前曾嘱咐要凡事多忍，炎怡苒要示威，要欺辱我也就算了，不过欺负到我的人身上，却是不行，我是很护短的。
“公主殿下请注意分寸，我就算再不济，也是皇上御封的崇华郡主，还轮不到你来管教我的侍婢。”我怒道。
面对我的怒气，炎怡苒若无其事的拍了拍双手，睨着眼看我，“本宫不过是打了个不懂事的贱婢而已，十妹妹何必如此动气。”
“平都公主，你不要欺人太甚！”我盯着她咬牙切齿说完，一把拉着菡萏就走了。这是在中宫，这是人家的地盘，我忍，我忍。
“炎崇华，你站在。本宫的话还没有说完，你给本宫站住——”
炎怡苒在身后狂怒的叫嚣，我拉着菡萏的手不禁紧了紧，脚步也不由得加快，我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跟炎怡苒闹翻了，我不想刚进宫，就给齐王府摊上麻烦。
不过我没想到她会冲上来，炎怡苒凤眼圆睁，一脸愤怒，她完全不顾形象的，冲上来就死拽住我的衣袖，我看到她眸中怒火熊熊燃烧，下意识的去扯回衣袖，没想到她突然手一放，抬起一脚就往我肚子上踹。我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就向地上倒去，耳边同时划过她恶狠狠的声音：“今非昔比，炎崇华，你当真以为本宫还怕你么？”
额头传来刺痛，我抬起右手一抹，掌间一滩殷红血泽，原来刚才，额头正好磕在长寿龟石雕底座的边缘了。菡萏红着眼过来想扶我起身，却被卫宽抢先了一步，“郡主可还好？”他问。

第二十章　宫宴（3）
更新时间2011115　12：47：05　　字数：2371

　我冷笑着一把推开他，腥红了双眼，直视炎怡苒冷冷道：“不知崇华当年，如何得罪公主殿下了，平都公主现今要如此咄咄逼人！”
炎怡苒被我突然发狂的气势吓倒了，步步后退，俏指指着我颤颤道：“你——放肆！”
“本郡主今天就放肆了，你想怎样？”我的侍婢被她甩了一巴掌，我被她踹了一脚，磕破了头，是她炎怡苒出手在先，若我返还她一巴掌，就算是闹到皇后那里，也是我有理在先。
“你……你……想干什么”炎怡苒说话结结巴巴，凤眼由于惊恐睁得异常大，我甚至能从她眼眸里，清晰的看到自己变得狰狞的脸面，我就那样抬手，正当一巴掌就要甩下去之时，手臂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抓住，谁敢坏我好事，我勃然大怒转身，伸出另外一只手就朝那个人一巴掌甩去。
“啪——”伴随着一声清脆响声，四周的呼吸一下凝重了几分，我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将军，发现情况不对，这才仔细看去，赫然发现站在我眼前的人，竟然是萧承，萧承生生挨了我一巴掌。
他今天穿着一身羽林军铠甲，盔帽正中间插着的羽林鲜红夺目，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穿铠甲的样子，以至于我没有第一眼认出来。
“承哥哥，你怎么样？痛不痛？这个贱人真不知好歹，上次害的你不够，现在竟然还打你……”炎怡苒心疼的上前，不停绕着他慰问，又在一边大声呵斥我大胆，又急忙吩咐人去请御医，忙得她团团转。
“九公主，请适可而止！”萧承冷眼漠视，看着炎怡苒一字一句冷声说完，也不等她有什么反应，拉起我头也不回的就往凤仪宫门外走。
有几次我想出声，被他浑身散发的冷气骇到了，只好闭了嘴，乖乖随他牵着走。玉台阶，琉璃瓦，朱漆大门，冷风中，不知经过了多少宫殿楼阁，在我快要冻僵之前，他把我带进了一个华美的宫殿。
里面雪色长毯铺地，青铜九醨百合大鼎燃着瑞炭木香，一室温暖如春。隔着一个垂花门，里面便是内殿，眼光越过挽起的紫琉璃帘，紫檀木雕美人扑蝶屏风赫然在目，再后面便是描金雕花檀木阔塌，床头隐隐能看到上面摆放着的十香浣花软枕，及秋香色灵兽呈祥织金锦被的一角，顶端烟霞云纹华帐，在朱雀宫灯的光晕下